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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長離一梟望著大丘之上的琉璃燈,緩緩的道:「老實說,夏姑娘這件事,兄弟一直未曾釋懷,她會跑到那佇去呢?最後的蹤跡是出現在大渡口前不遠的一處村莊陋店中,奇怪,憑她一個少女,竟能逃過我長離大批追騎的眼線,這不透著怪麼?會不會有什麼人物暗中藏匿了她?」

  江青又連連乾了兩杯酒,負氣的道:「讓她去吧,讓她去吧,我實在已受不了,將來她願意怎樣就怎樣,了不起我江青永生不娶,這總算對得起她了……」

  大旋風白孤一大塊烤牛肉尚未咽下,已驀然一拍桌子,吼道:「這是什麼話,真正豈有此理?你這樣不僅害了夏蕙這丫頭一生,更誤了全家姑娘,再說,你就不想想」不幸有三,無後為大「的話麼?老四,你真迷糊了!」

  祝頤急忙在旁打著圓場道:「二哥,你歇歇氣,先喝口酒,四弟,你也別這度拗,二哥是一番好意,你不娶妻,我也不便與裴敏結合……」

  江青苦笑著搖搖頭,道:「三哥,這與你和裴姑娘的事又有什麼相干?你放心,愚弟适才已說過,裴老兒已親允不究以往,並擇日主持婚事,愚弟我在三哥大喜那天,保證興高彩烈的,策度調配一切。」

  祝願正待說話,人旋風白孤又怒道:「老四,這不是你高不高興的事情,而是你本身的問題,現在,我們主要須商討的重心是如何尋訪夏蕙這丫頭……」

  他說到這佇,一仰頸又乾了一杯,大罵道:「那個王八蛋藏匿了夏蕙丫頭,老子拚了這條老命也要活剝他的狗皮!」

  紅面韋陀暗中使了個眼色,示意白孤文雅一點,長離一梟卻呵呵笑道:「好,老夫就喜歡如白兄此等豪邁習性,戰兄無庸見外,藏匿了夏姑娘如若真有此人,哼哼,老夫我說不得也要給他個顏包看看!」

  這時,祝頤忽然掉進了另外一個話題,道:「老四,聽說衛前輩,陸旗主與你前幾天又將三連劍給坑了?」

  江青淡淡一哂,將此事約略述說了一下,又接著道:「倒是與雙飛島在大渡口附近那一戰,使愚弟銘心刻骨……」

  紅面韋陀嘆息著道:「唉,飛索專諸一意孤行,他左右之人又不加勸解。再加上無定飛環李琰玉的積年深仇,這件事早晚都得衝突起來,老夫早已料到,這一衝突,必定鬼哭神號,血流成河,現在果然不錯,江湖之上目前正在傳揚,老夫是在前天才聽到一些不大明確的消息,蛛絲馬跡,略一推斷,老夫便知道是衛島主等與四弟的事,假如各位再有幾天不回,老夫便想親自走上一趟,查明真象結果……」

  長離一梟沉緩的道:「關於與雙飛之戰,兄弟現在想來,也多少有些惋惜,雙飛三絕掌後人,已經全部在此戰中崩潰瓦解,煙消雲散,自然我們自己也受損不輕,但是,這樣也好,一勞永逸,永絕後患。」

  江青低低的道:「只是,我們的手段稍嫌狠了些……」

  長離一梟不以為忤的笑笑,沉和的道:「小兄弟,你就不想,他們對你的手段夠不夠狠呢?」

  紅面韋陀戰千羽忙道:「四弟,在江湖上闖,最忌憚的就是濫殺無辜,但是卻也不能過於面慈心軟,該殺者殺之,可饒者饒之,至於何等人該殺,何等人該饒,這就要看當時的情況環境而論,全在一心存念之間。雙飛後人麼,為兄之意與衛島主同,他何一心一意要置你死地而後已,吾等委卻求全,一再容忍已經夠了,到了那步田地,已沒有什麼再留余步的必要,适才你已說過,他們高手雲集,將你圍堵於小山之下而且出手全是群戰方式。更招招逼向要害,既然彼等如此心狠手辣,你展開反擊更無非是之處,難道說你就不想想你自己的安危麼?不想想多少人對你的期望麼?四弟,你在武林中已闖得威名四震,有鼎立天下之勢,卻怎的仍然這般放不開手?」

  江青默默地望著眼前澄黃的醇酒,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半晌,始低聲道:「大哥教訓得是,不過,還有幾件事情,愚弟要告訴大哥一下……」

  戰千羽慈愛的道:「四弟,大哥愛你深,才責你切,你有時太不愛惜自己,太不為自己著想,現在,你便講講那幾件事吧!」

  江青又啜了口酒,道:「昆侖派的五伏羅漠、青黃雙絕,率領白馬冰心,曾于愚弟途中加以圍襲,那次爭鬥,亦是十分驚險大旋風白孤怪叫道:「老四,他們又是一起上麼?」

  江青微微頷首,卻傲然笑道:「但是,他們敗了。」

  全席一陣默然,紅面韋陀戰千羽十分感歎的道:「四弟,你這一身神鬼之技,確已登峰造極了。那昆侖派的五伏羅漢、青黃雙絕,俱膚武林奇才異土,武功之高,非同小可;青黃雙絕中的青衫客展平,與為兄略有交往,他的技藝,為兄是十分明燎的,你卻能以單身之力,一舉而潰之,實在匪夷所思,令人驚震……」

  江青又將數日前與昆侖派的校鬥娓娓述說了一遍,在他低沉而有力的語聲中,滿席之人無不傾神凝注,神色連變,甚至毫無武家根底的老人黃為善,此刻亦聽得心驚肉跳,兩眼睜得老大。

  江青述說完了,大旋風忽然接著道:「老四,你看二哥我這幾手把式,能接得住昆侖派的那一個?我是說,以一對一的話。」

  江肓抿抿嘴唇,微微沉吟,長離一梟卻在心中笑道:「大旋風白孤在黔滇一帶盛名久著,許為第一怪傑,做起事來也十分精真細巧,但是,有時候卻楞得可愛,真得有趣……」

  這時,江青始謹慎的道:「二哥,以二哥的一身超絕之技,與青黃雙絕中的青衫客展平可以較成平手,若與五伏羅漢印證一番庋,伏鷹羅漢大約也可以試一試。」

  白孤又喜氣洋洋的道:「假如以二哥一人之力抵他一雙,如何?」

  江背面孔上漾超一絲有趣的笑意,戰千羽卻一拍白孤肩頭,呵呵大笑道:「老二,你小子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人家昆侖派是擺空架子的麼?五伏羅漢、青黃雙絕之名,更是江湖上響噹噹的萬兒,那一個也是難惹難纏,老二啊,你能抵上一個已是頗為不易了呢!江青強忍笑意,又道:「還有一件事,便是解決了三哥的婚事問題,在一次偶然的相遇中,愚弟覺解了君山獨叟與龍虎追魂束九山之生死博戰,化開了愚弟與他二人之仇怨,更給他們造成一但微妙的結局……」

  接著,江青就將如何為二人排解爭鬥,如何故意造成君山獨叟的敗場,使君山獨叟佯裝死去,亦藉此而完滿達成祝頤與裴敏的心願,使一場暴戾的殺伐變成了祥和的氤氳。

  江青又緩緩的跟著述說醉瘋仙牛大可中毒之事,如何被他救援,又用計逼使雙羅巾□出解藥,更與牛大可化敵為友,未了,他道:「其實,醉瘋仙牛大可心性豁達,豪邁坦直,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武林硬漢,只待諸爭辦妥,愚弟倒真願尋他盤桓兩天。」

  紅面韋陀戰千羽忽然想起一事,轉首過來,向坐在右面的老人黃為善道:「黃兄,席未開前,四弟已經告訴兄弟與黃兄結誠之因,四弟亦己與令媛結成兄妹,自今以後,黃兄與兄弟便等於是親家一般了,兄弟寒舍,請當是黃兄自己之家,有任何需要,亦請不妨直告,兄弟能之所及,無不盡力。」

  黃為善感激的站起,卻有些囁嚅的道:「戰大俠如此善待老朽全家,已令老朽銘感五內,何敢再言須求?老朽已向江賢侄談及,是否可于杭城左近做點小生意,也可藉此自給自足,一再拖累各位,老朽確是汗顏慚愧。」

  戰千羽哈哈大笑道:「黃兄過於客謙且不去說,更將兄弟我視做外人了,兄弟雖非豪富之家,然而多個十人八人吃住尚沒有問題,黃兄,你千萬不要再去想什麼做生意了……」

  江青這時彷佛在沉思一件事,他忽然輕聲道:「大哥,愚弟有一個小小意見……」

  戰千羽道:「如何?」

  「大哥,你在街面上是否有著幾家生意?」江青問。

  戰千羽點頭道:「不錯,而且不止幾家,大約已有幾十家之多,四弟,你的意思是………」

  江青笑道:「愚弟之意,是否可交一家買賈予黃老伯經營調度?如此一來,問題便可以解決了。」

  戰千羽毫不猶豫的道:「這還有什麼可以不可以的,但是,為兄卻怕委曲了黃兄呢……」

  黃為善這時十分惶恐的道:「不,二位萬勿如此,老朽怎敢擔當這等厚待?戰大俠辛苦經營之生計,貿然交予老朽,老朽無功無德,如此不勞而獲,實在于心難安,老朽但求能在戰大俠所營之店面內有一席之地,以供驅使足矣……」

  戰千羽笑了笑,回頭問乃子望龍道:「龍兒,你看那一處生意較好?正大街的綢布莊還是明華圍前的南貨店?」

  戰望龍想了一下,恭謹的道:「爹,孩兒之意,這兩處生意過於繁雜,且地處鬧區,日常接觸的三教九流人物太多,貨物來往,門路來源,也須有人地熟稔的內行關係才行,孩兒想,南木胡同口的錢莊,未知爹爹意下如何?」

  戰千羽頷首笑道:「好,就是南大胡同的祥吉錢莊,龍兒,你明日通知錢莊的李師爺,就說今後一切銀錢帳目,收益支付,完全交移你黃老伯作主,李師爺自旁輔助……」

  黃為善那張敦厚樸實的面孔,這時充滿了感激的神色,他說不出一句話來,自然,多少出自肺腑的深沉銘感,都已在他顫動不息的面孔肌肉上表達盡致,有很多時候,對那浩瀚的恩德,是不須要以言語形諸於外的啊!

  於是,長離一梟湊趣的舉起杯來:「現在,黃大掌櫃,兄弟我敬你一杯,期黃兄你鴻圖大展,財源茂盛!」

  於是,愉快的笑聲起了,連那位一直端莊而沉默的戰老夫人,也下禁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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