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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第90章 手足誼深

  慶春門。

  還是那條寬闊的寺堂內,一座座恢宏高大的巨宅連衡著,氣宇不凡的圍牆彷佛也在散發著他主人所帶給它的威勢。

  在戰府前,三匹駿馬與一輛雙轡篷車風塵僕僕的停了下來,坐在第一匹馬背上的江青長長地籲了口氣,愉快的道:「前輩,到了,眼前便是戰大哥的府第。」

  長離一梟抖落身上的雪花,四處打量了一下,望著掛在戰府門外的兩盞大紅燈籠,慈和的笑道:「嗯,氣派確是不凡,戰兄在杭城無論上中下三流,卻十分兜得轉,江湖中人,能有這般成就,亦是十分不易了。」

  絕斧客陸海湊上來道:「島主,可要本旗主前去叫門麼?」

  長離一梟望望黑沉沉的空中不斷飄落的雪花,大紅燈籠散發出來的暈淡紅光,映著他微微帶著幾分旅途勞傾的秀逸面龐,有著一層朦朧的意韻。

  江青輕飄飄的拋鐙下馬,又輕飄飄的走上大塊青石砌就的臺階,望著門楣上都兩個金閃閃的「戰府」二字,浮起一絲溫暖的微笑。

  他爾雅的叩了叩門,片刻後,起了一陣緩慢的步履聲,跟著門後的鐵閂吱嘎響了一下,兩扇巨大的門開了一縫,一顆自發斑斑的頭顱伸了出來,呵著熱氣,睡眼惺松而又不耐煩的道:「我說戰壽,你就不會走後門麼?出去瘋到如今才回來,還要我老人家為你開門,雪飛冰凍的,小心你小子折壽啊………」

  他嘮嘮叨叨的數說了一頓,卻不見眼前的人回答,不由奇怪地抬頭瞧去,兩隻老眼仔細的打量了對方一眼,神色在迷惑中有著些微尷尬。

  江青一笑道:「老人家是戰貴大哥吧?在下江青。」

  這老人果然正是戰府中有著「四朝元老」資格的門房老戰貴,他這時彷佛被人猛然敲了一棒似的跳了起來,用力擦著眼睛,興奮的道:「啊,啊,果然是江大爺,江大爺啊,你老可回來了,這些日子來,老爺少爺可都懸念得緊哩,整天日出己到日落,雪起盼到雪晴,連白大爺祝少爺也寢食難安,毛燥燥的四出打聽大爺消息,如今可好了,你老竟在年前趕了回來,指望上元宵十五也能大團圓了,呵呵,好個樂人的□月天啊……」

  江青順手塞了一錠金子到老戰貴懷中,笑道:「謝謝你,在下累及全家掛懷,確是不該,戰老哥,請你進去通知大哥等人一聲好麼?在下另外還有幾位朋友偕來。」

  戰貴一面推拒著這錠足重十兩的金塊,邊往佇讓道:「大爺,我這就進去通報,快請大爺與貴友屋佇來啊,外面凍人得慌,至於重賜小老兒實在不敢收受……」

  他一面說話,又向外邊張望了兩眼,急忙把門大大敞開,又尖起喉嚨吼道:「戰全啊,戰綠啊,江大爺回來了,還有江大爺的幾位高朋好友,你們快出來招呼侍候啊,接行李喂馬,打發車錢,快點呀,都躲在房佇瘟雞麼?大冷天的,佇佇外外都非要勞頓我老人家不行麼?」

  江青硬逼著老戰貴收下賞錢,正待回身招呼長離一梟等人,整個戰府已被老戰貴的吼聲給嚷醒了,原本昏暗的房間角落,天井回廊,這時己紛紛亮起燈火,人聲隱隱地向前波動,其中,更間或有著過度喜悅的笑語聲。

  一條小巧的人影,似一隻狸貓般自院落竄出,跳跳躍躍地奔到江青身前,一聲不吭的鑽進江青懷佇,扭股糠般揉來揉去,模樣兒嬌刁已極。

  江青早已看出這個鑽在他懷佇的小人兒,她不是別個,正是那位慧黠可愛的戰小娟──戰千羽的孫女兒。

  江青高興的把小娟兒抱起,嘖嘖有聲的在她滑膩幼嫩的小臉蛋上親吻著,但是,他卻微微吃了一驚,原來,這小精靈的面頰上,竟有著濕漉漉的淚痕,冰冷冷的,吻在江青唇上,有些鹹澀得心□。

  於是,他驚愕地摟著小娟兒,呵護的道:「乖乖,寶貝,小娟兒,你怎麼了?見了江爺爺應該高興才對嘛,怎的倒哭起來了?小娟兒,別哭呵,江爺爺喜歡你嘛……」

  小娟兒抽噎了一會,用手背擦著眼淚,斷續的道:「江爺爺……你走了……也不告訴小娟兒……小娟兒好想你啊……爺爺又老發脾氣,上次又被爺打手心……西湖不能去……城隍廟前也不准去……一天到晚就是念書,跟娘學女紅……又要練吐氣吸氣……白爺爺與祝爺爺一天到晚也皺著眉頭像要吃人似的,裴姑姑也不講話,老在想心事……嗚嗚,小娟兒好寂寞啊……」

  這兒精靈一面抽噎,一邊不停的告著狀,江青緊緊摟著她,輕輕的道:「好,好,他們敢欺侮江爺爺的小娟兒,這還得了?等會江爺爺和他們算帳,寶貝,別哭,江爺爺明天就帶你逛西湖去……」

  小娟兒破涕為笑,天真的道:「真的?江爺爺?」

  江青正待說話,院落去已經燈人搖幌,當先四盞大燈籠的帶引下,為首者正是那體魄修偉,光頭紅臉的紅面韋陀戰千羽!

  江青急忙放下小娟兒搶前一步,斜刺佇忽然沖出兩個人來,一個大嗓門哇哇叫道:「好哇,老四,你倒瀟灑夠了,一去就是約莫三個來月,你要叫我們心吊上天,鬍子等到白不成?」

  這說話的人,正是那睽違已久,火躁栗子脾氣的大旋風白孤!

  另一個,便是那生性誠厚,樸實堅毅的祝頤,此刻,祝頤雙手板著江青肩頭,向他臉上仔細端詳,傷?

  靶的道:「四弟,你瘦了,也憔悴多了。」

  江青兩手緊握著自己兩位拜兄的手掌,看著這個,又瞧瞧那個,一時話梗在喉,默然無語。

  於是,紅面韋陀戰千羽有些激動的上前緊緊將江青抱了一下,語聲顫抖的道:「四弟,你還記得回來?」

  江青單膝跪下,唏噓著道:「大哥,愚弟不該,在這佇向大哥請罪。」

  紅面韋陀慌忙雙手將江青扶起,幾乎有些哽咽的道:「四弟,為兄擔負不起,只要你記得回來,記得枕州有老哥全家及你的兩個拜兄在日祈夜望地盼著你,這已經夠了,四弟,風淒雨黯,冰天雪地,你孤身在外,叫老哥哥擔了多少心,負起多少責啊……」

  江青黯然垂首無語,立在戰千羽身旁的老夫人亦關切慈祥的道:「四弟,你大哥說的是實話,唉,這幾個月來,你大哥幾個可受盡了折磨,擔心掛腸,寢食不安的……對了,四弟,三姑娘可尋著了麼?」

  江青全身機伶伶的一顫,神色淒迷惆悵,緩緩的搖首,面孔在雪花燈光的照映下,有一股說不由的落寞意味。

  紅面韋陀急忙暗中扯了夫人一把,強顏慰道:「這件事稍停再談吧,會等到的,會找到的,天下沒有任何至誠所感化不了的事,四弟,別難過,你這走在扯為兄的心……」

  旁邊一直恭立著未曾說話的戰望龍,此刻儒雅而拘謹的道:「江叔叔,外面雪大,叔叔又經舟車勞頓,尚請廳內落坐奉茶……」

  紅面韋陀忽道:「是了,适才聽戰貴嚷報,好似四弟還有友人隨同蒞臨,四弟,未知貴友是那一位道上同源?」

  江青這時才自悽楚的迷幻中醒來,他急忙道:「愚弟真是糊塗透頂,偕愚弟同回之人,列位拜兄亦曾見過,乃是長離一梟衛老前輩及長離島烈火旗旗主絕斧客陸海!」

  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人俱不由大吃一驚,戰千羽沒口埋怨道:「唉,唉,四弟你可真是迷糊了,衛島主及陸旗主如此貴賓稀客,八乘大轎都招請不到,吾等卻只顧自己談話,讓人家在門外喝風飲雪,這不僅太失禮數,更不成待客之道,真是荒唐,真是荒唐!」

  一面數說,戰千羽與江青等人已急步迎向門外,哦千羽大聲喝道:「戰貴,戰全,府門敞到底,加紅色迎賓燈籠兩對,恭迎衛島主,陸旗主二位駕臨寒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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