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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長離一梟微微頷首,無比關注的道:「小兄弟,你左臂上的玩意,插得深麼?」

  江青用力一抖,已將那枚連在引龍索上的尖銳利錐拋出,利錐上血跡殷然一片,襯在瑩白的雪地上,更覺刺眼。

  他低沉的道:「還好,只是肌膚之傷,衛前輩,這次為了在下,又勞使前輩及貴島諸君大舉出動,長途奔波,更蒙受傷亡,實令在下于心難安,前輩及貴島各位這似海深恩,怕在下今生今世也難以報還了……」

  長離一梟連連擺手,搖頭道:「罷了,罷了。小兄弟,你這算什麼話?老夫對你,實有緣份,今昔以來,俊彥英豪,老夫見得太多了,但卻沒有一個能如你這般與老夫的習性投合,老夫喜你極深,宛如待老夫自己親弟子侄,為了你,這此許小事算得什麼?更何況,煙霞山莊早已與長離島誓不兩立了……」

  江青感動的垂下頭來,眼眶微微濕潤,他又將懷中的全玲玲抱緊了一點,懷中的人兒雙目緊閉,全身正在輕輕顫抖……

  她的身驟,已被江青以火雲衣的披風裡住,江青知道,全玲玲受傷不重,僅是右青的肌膚被那引龍索鋼環割裂而已。

  長離一梟慈祥的笑道:「小兄弟,咱們稍停再談,現在,老夫可以到你的隱居之處休憩片刻麼?也好順便為全姑娘治傷敷藥。」

  江青面孔微熱,頷首道:「自然,還有貴島各位兄台,亦請一併光臨……」

  長離一梟呵呵笑道:「本島此次出動人數,上上下下,約近四百餘名,一起進去,怕你那幾間香噴噴的小房子容納不下哩!」

  江青臉龐又是一紅,低聲道:「那麼,只有請前輩與貴島各旗主要入內暫息了。」

  長離一梟大笑點頭,目光一轉,已看見海天星紀雷、黑煞手仇雲、絕斧客陸海等人俱皆肅手立於身傍。

  四處,身灰衣的長離豪士們,正在匆匆來去,一面檢點傷亡,收拾戰場,一面在為己方負傷夥伴治傷包紮,空氣中是安詳而靜謐的。

  長離一梟喟然道:「東海常起漫天波濤,但在瞬息後又靜如止水,今夜的血戰何其淩厲,然而在天亮時,卻又似煙消雲散,了無痕跡,人生在世,任你如何叱吒風雲,到頭來卻仍是一場空幻虛無。」江青深具同感的注視周遭,沉默片刻,忽道:「衛前輩,請前輩訓令,將對方之銀衫青輪萬兆揚及百步彎月傅泉二人抬入在下陋居中代為療傷如何?」

  長離一梟頷首道:「此二人雖然助紂為虐,但心術尚正,可以容其生存,小兄弟,你卻別忘了,你還有兩位階下之囚呢。」

  江青抬頭一看,發覺那玉哪吒金羽,正與雙目紅腫的金昭站於一處,吸鯨客魏儒正在向二人說話,一傍同挺立六名灰衣大漢。

  這時,長離一梟又回頭道:「仇旗主,吩咐本島各旗所屬,盡速檢點傷亡,掩埋死者,但本島各掌職兄弟如有戰死的,卻須帶回火化,將骨灰存入大英堂奉祭,對方之全立、萬兆揚、傅泉等人,與那一對青年男女,則一併帶到江大俠居處侯審,事情辦妥後,招集各旗首要,稟報此戰結果。」

  黑煞手仇雲恭聲應諾,急步傳令去了,長離一梟又向絕斧客陸海道:「陸旗主,請傳諭埋伏山頂之焦副旗主收兵至此會合。」

  絕斧客陸海肅容答應,亦轉身自去,江青微微一笑,領先向自己留居之處行去。

  進門之後,長離一梟輕輕伸個懶腰,笑道:「呵呵好暖和,小兄弟,真是有此居室,仙宮不換哩!」

  江青赧然道:「陋居狹小,怕前輩委曲了。」

  說,各人已來到那生看炭火的房間,長離一嫋左右一看,嘖嘖誼道:「佈置清雅脫俗,不帶煙火之氣,嗯,倘有那麼一絲兒淡淡的芬芳,小兄弟,你可真懂得生活之道。」

  江青聞言笑笑,告罪了一聲,將全玲玲抱入內室之中,取出自己特別配製的金創藥,小心為心上人倒水洗淨臂下切口,又仔細敷藥包紮妥當,然後,輕輕將全玲玲,安置床上,再為她蓋上錦被,默默停留了片刻,正待轉身行出——「江……」一聲嫋繞而低迷的呼喚,悠悠自身後傳來。

  江青停止腳步,回過頭來,發現全玲玲那以美麗的大眼睛已經睜開,而且正無力的凝視自己。

  他悄然伏在全玲玲身前,攪愛的道:「玲玲,你醒了?傷口痛嗎?」

  「江,你恨我麼?」

  江青知道全玲玲是指的什麼,他苦笑道:「不,你如此孝敬令尊是對的,但是,你可以先告訴我,由我去設法停息令尊與衛前輩之戰,你不該以自己萎頓的身軀,去阻擋這場拼鬥,因為這是沒有絲毫效果的,在衛前輩與令尊這般高手拚鬥之下,以你的一身所學,又能做些什麼呢?除了自受損傷之外,玲玲,若你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玲玲,你可會為我想一想麼?」。

  全玲玲中中的啜泣起來,蒼白冰冷的面頰上,有若一絲病態的紅暈。

  江青伸手輕輕撫摸她那一頭如緞帑也似的秀髮,低沉的道:「玲玲,別哭,我或者言詞之中過於嚴厲,但我是為了你好,你應該珍惜你自己,別忘了,我……愛你。」

  全玲玲全身顫抖,啜泣道:「江……你太好了……江……原諒我……我險些……永生不能見你……」

  江青俯身下去,輕柔的吻全玲玲冷膩的面頰,細聲道:「玲玲,只要你知道我對你如何,已經很夠了,以後,千萬別再做這種傻事……」

  全玲玲仰起面孔,任由江青吻,半晌,始悄聲道:「江,我父親?」

  江青悠然道:「令尊受傷不輕,但無生命危險,大約調息一個時期即可痊癒,玲玲,令尊險些要了你這條小命哩。」

  全玲玲面色黯然,淒涼的道:「江,父親大概永遠也不會認我這個女兒了,煙霞山莊的威望亦已隕滅,往昔的情景,今後將只是一場無痕的夢——江青托起全玲玲的下頷,堅定的道:「玲玲,別去想這麼多,仇恨固然似烙印般難以忘懷,但只要有誠心,總能將它抹去的,煙霞山莊的衰落,你也深知有其根本上的原因存在,世上的事情,往往是難以盡善盡美的,而且,又有多少能一直保持現狀,永道不泯的呢!」

  沉默了一陣,全玲玲幽幽的道:「如今,我只有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江青迅速拉住全玲玲的雙手,堅定的道:「不,還有我!」

  全玲玲淒然道:「是的,但我怕……」

  江青誠摯的道:「玲玲,不要對我們的情感懷疑,我們彼此間不會有變的,假如你曾注意過,可還記得我在他們面前所說的話?」

  全玲玲全身一震,激動的道:「江,你是說,你……娶我?」

  江青肯定的點頭,再點頭。

  全玲玲淚如泉湧,深深埋首在江青懷內,世上有什麼比男女之情更甜蜜的?又有什麼比愛的果實更香醇的?

  半晌——全玲玲忽然抬起螓首,目光瞥處,驚懼的道:「青哥,你……你受傷了?」

  江青淡然一笑,道:「不重,肩頭肋下,是令師奶無定飛環的傑作,左臂上這一記,是令尊大人的賜與,小妮子也算是你的賜與呢。」

  全玲玲惶恐的道:「原諒我,青青,原諒我……」

  江青輕輕拍了拍心上人肩頭,笑道:。

  「真是個傻丫頭,我怎會怪你呢?事實上為了無定飛環之死,我還覺得對你深深抱憾……」

  全玲玲雙目微閉,低回的道:「青,這也不能怪你,師奶……師奶也太逼人了……」

  江青又吻了全玲玲一下,正待說話,室外已傳來長離一嫋清朗而優雅的話聲:「我說小兄弟,客來之下,你卻與心上人躲在屋裡卿卿我我,連茶水也不招待一杯,真是怠慢之至,該打,該打。」

  江青啞然失笑,匆匆起身,低語道:「玲玲,你先躺休息一下,我出去陪陪衛老前輩,這位武林霸主真是難於侍侯呢!」

  全玲玲眨了砭眼,悄聲道:「衛島主平素冷面辣心,不苟言笑,怎麼對你卻如此隨和呢?」

  江青笑道:「緣份。」

  說,又親了全玲玲額角一次,飛快的掠出室外。

  在升炭火的房間內,長離一梟正大馬金刀的坐耆,海天星紀雷則肅手立於一傍。

  長離一梟一見江青,呲牙笑道:「小兄弟,若老夫不點化點化你,就不知道要坐冷板凳坐到什麼時侯了,呵呵,年輕人到底是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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