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如來八法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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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蒼勁的一笑道:「年青人,不要過份客氣,老夫鬥莫曉天,當年有個渾號,人稱善心樵子,其實,善心談不到,只是在老夫闖蕩江湖之年,未曾妄殺一個好人罷了。自你昨夜投宿之時起,老夫已對你十分注意,不瞞你說,我已猜到你定然是個在武林中極有作為的後起之秀!對嗎?」 江青悠悠說道:「老先生。名利對於在下,已發生不了多少影響,倒是似尊駕這般悠游自在,無牽無掛來得安適多多……」 老人莫曉天又呵了兩口熱氣在手上,搖首道:「唉,心病只有心藥治,年青人,我瞭解你的苦楚,前兩天有個極為美麗的姑娘,路過此處時,也是和你一樣,她卻比你更加憔悴,只怕她的心已完全碎了,在店中住了一天,幾乎連一枚米也沒有下肚,兩隻眼睛也被淚水泡腫了,我一再不嫌冒昧,前往相勸,換來的,卻又是兩行清淚,一聲長歎……」 江青聞言之下,心頭一動,急問道:「老先生,那位姑娘是件麼生像,叫什度名字?」 老人仰首沉思了一會,有些歉然地道:「當時我沒有問她,就像我現在不曾問你一樣,唉,一個女孩子,年紀輕輕的便遭到薄幸與折磨,亦未免太淒慘了,她身上想是銀錢不便,臨時十分扭妮的告訴我,要我收下她一枚頭釵作為店金,老夫無論如何不肯接受,但是,唉,這位姑娘卻恁般硬朗,丟在桌上便掠身而去……」 江青覺得呼吸都有些室息了,他艱辛的問道:「老先生你可還記得她的生像模樣?」 老人一拍腦袋,道:「呵,我真是老糊塗了,竟忘了你的另一半問話,是的,那位姑娘十分年住,生得清麗無比,有些瘦弱,穿的是一件……好像是一件單薄的淡紫色夾襖……」 老人的話,好似一個悶雷擊在江青的腦門上,它只覺得身體一震,腦中「轟」然作鳴,雙手不自覺的微微顫慄。 這時,莫姓老人已自懷中摸出一隻青玉雕成,十分精緻的頭釵來*他遞在江青眼前,道:「喏,這便是那位姑娘留下之物,我……」 老人尚未說完,江青已兩眼發直,他面色清白的踏前一步,一把自老人手中將那只青色玉釵搶過,細一審視,顫聲呼道:「是她的東西,不錯,化了灰我也認得!」 莫姓老人微微一愕,瞬息又恢復自然,因為,他十分明白這年青人此刻心中的感觸,在聽到江青的話後,老人忙道:「年青人,莫非這位姑娘………」 江青有些迷亂的道:「不錯,她便是在下目前所急欲尋找之人,老先生,謝謝你,她是往那一個方向走去的?」 莫老人雙眸向風雪中一望,朝左前方一指,道:「好似往那個方向,不過,可沒有准呢……」 江青向懷內一掏,翻手之間,一錠重約十兩的金元寶已塞入老人手中,身形正欲縱起。 老人一面雙手亂搖,一面又急著道:「使不得,使不得,年青人,你尚未告訴我你的大名?咱們也好交個朋友啊!」 江青回身一個長揖,懇切的道:「在下江青,人稱火雲邪者,老先生,賜惠之恩,在下必當永懷於心!」 當「心」字出口之際,江青瘦削的身軀,已飄然掠出七丈之外! 莫姓老人目瞪口呆的獨立地上,望著江青如流星劃空般不可思議的快速身法,喃喃自語道:「火雲邪者……了不起,了不起,原來他就是當年邪神的傳人,新近威震江湖的那位奇才啊!」 時間如飛而逝,冬日苦短,在寒風長號中,在雪花飛舞裡,這一天又是這樣平淡的過去了。 然而,在江青來說,這一天卻不啻是在更重於日前十倍的痛苦與焦慮中過去的。因為,他在幾乎絕望中,卻又燃起了一線希冀,但是,這線可憐的希望,卻又給他帶來了更多的失望,在肉體與精神的雙重煎熬下,江青已覺得有些心力交瘁了。 他整整奔波了一天,在廣大而寒冷的曠野絕澗,在繁榮或荒僻的城鎮村落,只要在他的腳程來得及在最快時間內趕到的地方,他都已去探尋過了,但是,結果,仍舊是音訊杳然,伊人芳蹤還是了無頭緒。 雪花依然不停的落下,飄在江青的臉上,又和著他的淚水淌下,這時江青自己也不知道他確實賓士了多少路程,他只曉得現在,他是孤獨的站在一個小山坡之下。 沒有人煙,沒有聲息,最近的房舍,尚在三裡外的一叢樹林邊。 「我已記不清我向多少人問過同樣的一句話:「請問,閣下見個一位身穿著紫色衫衣的夏蕙夏姑娘麼?」我也記不清人家搖餅幾次頭,做過幾次諷笑。但是,我連發怒的精力也提不起來了……」 江青疲憊的坐在雪地上。他已一天未曾進過飲食,但他一點也不覺得饑渴,充滿在他胸膈的,只有夏蕙,夏蕙,夏蕙…… 夜色漸漸地籠罩於四周,濃濃的,還帶著一片悽愴的意味。 江青深垂著頭,手指毫無意識的,在雪地上劃著,多日末曾修剪的胡髭上沾著雪花,在嘴角的輕微痙攣中,又輕輕地飄落在地上。 在如死般的寂靜中,呼嘯的寒風中一陣馬蹄聲來得十分突然,好似原本不是向著這個方向,而在發現江青後又改折而來一般。 江青連頭也不抬一下,他想:「罷了,不管什麼人來,又與我有什麼相干呢?」 蹄音有些雜亂,顯示著來騎眾多,忽然,蹄聲停息了一刻,似是在向坐在雪地上的江青搖搖打量,於是,在江青聽到幾聲隨風傳來的細語聲後,蹄聲又複響起,但是,這次卻顯然是極度小心而謹慎的緩緩移至。 江青心中有些奇異,但他依然沒有抬頭顧視,可是,自他聽覺中辨出,來騎好似已採取了半包圍的形勢逼近了。 於是,在他緩緩移目瞧去時,五丈之外,已有二十四隻馬蹄靜靜的映入他的眼。 夜色雖然迷蒙,但江青的一雙犀利眼睛,卻可清楚的看到那二十四隻馬蹄,除了其中四只是銀白的以外,其餘的全是沌一色的純黑。 他十分淡漠的順著馬蹄向上望去,於是,他看清了乘於那六匹健馬之上的騎士,他的面色,隨著目光的移動而有些微的轉變,但僅是「些微」而已,江青知道,面前出現的六人,若在平素遇見,必然會使他緊張地戒備起來,但在目前,他卻覺得異常坦然與平靜。 這六個騎士,來得太突然了,他們便是昆侖派的青黃雙絕及白馬紅綾,另外,還有兩個神色嚴峻的中年大漠。 江青悄然地起身,向馬上的六人逐一注視,沒有說話,沒有任何一絲意識上的表示。 六騎中,為首的黃袍書生趙三忌,一拂頷下長髯,蒼勁的笑道:「江大俠,吾等原以為尊駕仍在杭州,卻不料會在此處相逢,呵呵,老夫等遠遠經過此地,便看到尊駕獨坐於此,本來還以為是其他武林朋友,卻想不到竟是鼎鼎大名的火雲邪者。」 江青目光與白馬冰心司徒宮那雙充滿了火焰般毒烈的眼神相觸,又輕輕移到一傍的金發紅綾趙瑩臉上,趙瑩那麗的面容依舊,但卻有著僕僕風塵的憔悴,憔悴中,含有一股說不出是怨是恨的奇異神色。 於是,江青收回目光,語聲低沉的道:「閣下斷道至此,要說的便是這些話麼?」 這時,神態之間,仍然顯得十分儒雅灑脫的青衫客展平,「唰」的一聲又展開了手中那柄輕年不離的描金骨扇,清朗的一笑道:「那麼,照江大俠的想法,區區等是為何而來的呢?」 展平這句話雖然說得極是柔和,但其中隱隱帶著一絲含有敵意的火藥氣息。 江青仰首向天,籲出一口氣,沉聲道:「尊駕之意,莫非是想為閣下等昔日那強橫跋扈的行為再做一次示範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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