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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南幻岳急奔向前,卻在一個驀起的冷顫中幾乎一交摔倒,這時,他駭然察覺,他的半邊身子巳差不多癱瘓了!

  雙跟暈黑裡,他連爬帶滾的翻了過去,用盡平生之力抽回了透進那具屍體上的「寒水虹」,然後,他鼓起最後的力量拖扯潘巧怡,老天爺,平時又是輕盈,又是婀娜竅窕的潘巧怕,如令竟重逾千斤,像座石山似的,任南幻嶽怎麼拖也拖不動,幾次之後,他業已累得氣喘如牛,汗透重衣! 

  外頭,閻立名在嘶啞的叫吼:

  「小仙……快和韓振權韓兄沖進去截殺南幻嶽,你看見他方才掠躍時的身法?搖晃沉重得就像喝醉了酒——他的毒性發了,他再也支援不住了……」

  「你娘的狗頭,閻立名,算你招子精——」

  詛咒著,南幻嶽還想再試一次,他一面盡力拖動潘巧怡,一邊用頭頂著壓在潘巧怡身上的那具屍體,要將那具屍體頂下去,但是,他再竭而衰之下,除了累得頭暈腦漲雙目金星亂迸外,就只落了個拼命喘氣,更加身體僵木不仁,半點效果也沒有!

  外面響起急促步履聲,還有閻小仙惶憂的叮嚀:

  「韓二哥,你從前門,我自後面……小心點,他可能毒發了,但負傷之獸那瀕死一撲更是可慮!」

  從韓振權的回答就可以想像到他臉上那種驚恐不妥的表情:

  「好……吧,閻姑娘,咱們就沖進去看看……唉,我的確有點寒心了……」

  最後努力仍然無效之後,南幻嶽只有暗歎一聲,抖索索的伸手摸入潘巧怡的胸襟裡,那裡只是溫暖的,柔軟又高聳的,甚至可以感覺到潘巧怡均勻的心跳,但南幻岳卻無心也無暇去體會個中滋味了,他急急忙忙的摸到了藏在潘巧怡胸衣內的一支狹扁木盒,抽出來,無聲的道:

  「巧怡,對不起,我實在心餘力絀,救不動你了,你暫且委屈一下,我一解了毒就趕來救你出田,短別一會,寶貝!」

  此刻,輕細的腳步聲業已從兩個不同的方向來到了門前與屋後的草塘破洞跗近!

  南幻嶽猛力吸了一口氣,他所能運出的最大力量,借右臂揮展的幫助,奮勁躍起,剛好自屋頂的隙口中穿出,他側身一滾,便靜靜的伏趴在屋頂上寂然不動了!幾乎就在他方才伏下的同時,兩條人影已紛自門口及牆洞中飛掠而進,同時叱喝出聲,兵刃互撞,「鏗鏘」交擊裡閻小仙的語聲急忙響起:

  「是我——韓二哥!」

  韓振權似是吃了一驚趕緊道;

  「閻姑娘——」

  於是,他們似在茅屋內開始了小心翼翼的搜查,過了一會,火摺子的光芒閃亮出來,閻小仙的語音又驚惶又不安的傳揚:

  「不好,韓二哥,姓南的逃走了——」韓振權似乎更心驚肉跳:

  「我的天,他這一逃,非但是放虎歸山,我們也等於欠下了賣命契……他,伯會回來找我們算帳的啊——」

  閩小仙像是在屋裡平靜了一下,低鬱的道:「現在談這些也役有用了——韓二哥,他顯然是毒發身沉,你看,他連他的心上人潘巧怡也拋在這裡沒有救走!」

  伏在屋便上的南幻嶽心裡冷笑著沒有動彈,暗忖:

  「我會來救她的,只要我能動彈就行了——你這騷狐狸,老子再和你見了面,你就會曉得那是一種什麼滋味了——」

  屋中,韓振權的聲音,又沉重的響起:

  「他何必救這女人?只要他逃得掉連他老婆他也拋得!」

  顯然閻小仙不表同意,開始有些希望洋諡在她的言語中:

  「不,韓二哥,只要有這女人在我們手裡,姓南的便投鼠忌器,有所顧忌,我們可以挾持她威脅南幻嶽就範!」

  韓振權歎了口氣,道:「唉,閻姑娘,你對南幻嶽可是知道得太少了,你可曉得他有多麼個風流法?和他一起玩過的女人何止千百?編起隊來能排成長龍,燕瘦環肥隨他挑揀,玩膩了就去,耍夠了便散,一個女人在他來說只是個新鮮,半點價值談不上,你想用這個女人來要脅他,恐怕發生不了什麼作用,他會連看也不看她一跟便犧牲她,然後繼續找我們報仇——女人在他來說,不一定比一雙破鞋更有留戀的價值……」

  閻小仙像是怔愕了一下,然後,痛恨的道:「這個——薄情寡義,玩弄女人的色魔,我真後悔沒能殺掉他!」

  韓振權有氣無力的道:「我更後悔沒能殺掉他,閣姑娘,他玩女人我不管,糟就糟在他對我的性命有威脅,唉,看看他那身本事,他那柄長蛇似的劍刃閃動之快,我真有點頭皮發麻,想想看,如果突然在某個地方和他單獨遇上了,那場面——老天,不用提也破膽了——」

  閻小仙哼了哼,不快的道:「韓二哥,別這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淫棍也沒什麼了不起……他敢再來,包管叫他來得去不得!」

  韓振權乾笑了一聲,嗓眼沙沙的道:「但願如此吧,那就謝天謝地了——」

  忽然,閻小仙又想起什麼事一樣低聲道:「對了,韓二哥,這個姓潘的女人可能對南幻岳的意義有些與眾不同,他們……一路來十分恩愛,甜言蜜語說個不停,他還一直叫她寶貝……他似是十分怕她,說不定這女人仍有利用的價值!」

  韓振權的聲調有些苦澀:

  「閻姑娘,姓南的對剛到手的女人自有他的一套,在沒有玩賦之前,當然是甜言蜜語,唱做工細的——就像你說的『十分恩愛』,但這只是表面功夫呀,而被他喊過『寶貝』的女人,恐怕已有上百個不止了——」

  閻小仙沉默片刻,固執的道:「或者你說得對,但這個我總覺得和其他女人不同,南幻嶽對她定是多少動了點真感情,一定的,我可看得出來!」

  韓振權問:

  「你怎麼看得出來?」

  閻小仙冷冷的道:「女人的直覺,韓二哥,女人的直覺!」

  韓振權無精打采道:「希望你是對的!」

  閻小仙又在說話:

  「我們還是將這女人押帶著,或許能藉以脅迫姓南的不敢輕舉妄動——韓二哥,另外我們再在這附近四周搜一搜,說不定姓南的毒發之後業已癱在某處了,若能找著他,咱們的後顧之憂也沒有啦!」

  韓振權訥訥的道:「好——吧。」

  這時,屋後閻立名已焦灼的大叫:

  「小仙,小仙,韓兄,你們在裡面麼?」

  閻小仙回應了一聲,低促的道:「韓二哥,這裡麻煩你暫時收拾一下,再把姓潘的女人帶出來,我先去照應我哥哥及田大哥了——」說著話,閻小仙已經匆匆掠出,她奔向閩立名那裡,向閻立名嘀咕了很久,這位「玉狐」像是十分苦惱的一邊聽著一邊唉聲歎氣,嗟籲不己,接著,閩小仙又自他兄長身上的鏢囊內取出藥物,迅速又熟練的為其上藥包紮,閻立名又指指早已暈迷過去的「胭脂虎」田銘,閻小仙又過去也替田銘治傷敷藥起來,著她的動作,顯然對這一門亦頗有心得。

  當韓振權弄妥了屋裡的事,背著潘巧怡出來之後,他與閻立名、周小仙又湊在一起商議了很久,然後,他們草草的將遍地狼藉的屍首挖坑掩埋了,在閻小仙和韓振權的協助下,拉著閻立名,幾個人步履蹣跚的緩緩季去。

  他們走了好一會,南幻嶽仍然伏在屋頂上毫不動彈,他靜靜的等侯著,果然,片刻後韓振權與閻小仙又摸了回來,兩個人身形快速,在四周來往搜尋,又進了茅屋一次,直到他們確信了再無希望可以找到南幻嶽之後,這才意態怏怏的重又歸向黑暗之中……」

  又過了很久……很久。

  南幻嶽異常艱難的用幾乎僵硬了的右手指撥開了那支狹長扁平的檀木盒盒蓋,盤中襯白緞,白緞之上,赫然平置著那朵可解百毒的奇花——「白朱雀」!

  顫索索的,十分笨拙的,南幻岳費了好大工夫才好不容易摘下了一片「白朱雀」的花瓣,他急不迭的以口湊上,一吸而入,當這片「白朱雀」花瓣下了肚之後,南幻岳的滿口芬芳尚繞齒留舌,渾身已突然起了一陣火燙的感覺,接著心口作惡,猛的嘔吐起來,非止嘔吐,連全身的毛孔也有大量的汗液沁流,嘔吐的與自毛孔中沁流的穢汁汗液,竟然全有一股隱約的辛辣腥膻之氣!

  好一陣子,他吐完了,又顫巍巍的用力拔出了腰上的那根毒針拋棄,於是一股無比的倦怠頓感襲來,他幾乎尚來不及抹淨唇角的污漬,便即已酣然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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