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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侯長春道:「誰成全誰那得比劃過方知道。」就在她的話聲中,青衫抖動,人影騰空,侯長春的一支旱煙袋,已幻化成無數星芒,直往勞愛的身前敲去,那種厲烈的奮身出招,端的威猛絕倫!奪目的冷芒「嗖」的伸縮映閃,勞愛一聲冷叱中,手中長劍已恰到好處的搭上對方擊來的旱煙袋。雙方大不相同的兵刃一經接觸,立刻爆發出一溜火星碎芒。勞愛哪有閒情逸致在此耗時辰,她還在牽掛著上面的拚殺呢。

  也因此,她出手便是那套淩厲的「追魂大八式」。二人才交手十招,侯長春已覺出自己的「風雷三十六絕敲」難以盡情施展開來。

  就在一陣逐擊追撲中,勞愛不屑地道:「姓侯的,你仍然不是我敵手,這一仗你篤定失敗無疑了。」

  侯長春面上已見汗水落下,但他仍然敲打掌劈不已。

  炫燦的激蕩冷芒便在此時突然擴大面向四外溢出,侯長春好像覺得自己一下子跌入一個寒冽的冰窖之中,不但是滿目盡是冷芒幻掠,更且通體一寒而哆嗦,不由得狂揮出滿天精芒,企圖去阻止那即將臨身的劍芒。勞愛的長劍便在這時一陣狂旋,騰身而起,半空中她冷笑連連,道:「你輸定了!」

  侯長春咬牙苦撐,他上下左右前後的一陣敲點橫阻中,奮力欲閃出劍芒外面,但勞愛那鋒利的劍刃已阻住了他的退路!

  「啊」的一聲沉叫,侯長春心驚膽又顫的拚命倒翻連連,「咻」的一聲輕響,他的頭上青巾連著一綹長髮已被削掉,隨著山風吹向地上,有的吹得不知去向,有的卻粘在地上未幹的血漿裡。緊逼在侯長春身後,勞愛的一把長劍盡在侯長春身前半尺遠如影隨形,直到候長春緊身貼在一塊石壁上。長劍冷冷的點在侯長春的喉結處,勞愛冷笑道:「可認輸?」

  低眉望著勞愛,候長春咬牙道:「你殺了我吧!」

  勞愛道:「殺了你長青門就失去中心領導人了,那以後誰又會替長青門報這天大的仇恨呢?」

  勞愛的話令候長春吃驚。

  那有放人生路然後再叫人上門尋仇的大傻子?但反過來一想,這人不是傻子便是個目空一切的自大狂,因為她的自信心太過強烈,強烈得根本目無餘子。

  心念間,候長春怒道:「今日你不殺我,他日我必殺你,而且是千方百計不擇手段,直到殺了你,直到滅絕青龍會。」

  勞愛一聲哈哈,道:「有志氣,就你這一點,便值得我不殺你。」說著,她長劍一收,後退三丈。

  侯長春收起旱煙袋,猛回頭對那些弓箭手喝道:「快把我們的人召回總舵。」

  勞愛收起長劍,幾個起落,人已到了峭壁上面,但她卻也怔住了。也只是轉眼之間的事,她隨身的二十名近衛也死了一半,而祈老八與韓彪兩人,正搏殺於忘我之境。再看地上,每個黑巾包頭的近衛,總是倒臥在數名青衫漢子中間,其死狀之慘與烈,非目睹之人絕難以相信。

  就在勞愛愣然之間,附近侯長春已沉聲喝道:「住手!」

  勞愛也對祈老八與韓彪叫道:「放他們走路!」

  祈老八一聽,鼓著半張破臉,吼道:

  「不!青龍會人的血不能糟蹋在這裡,老子非殺光這群驢日的!」

  韓彪也叫道:「當家的,不出半個時辰,准把這些王八蛋全數撂倒,一個不留!」

  勞愛冷聲喝道:「住手!我說叫他們走路。」

  韓彪與祈老八對望一眼,又見十名近衛也收起刀來忙著去找地上躺的自己人屍體,這才對望一眼退到勞愛身前。兀自怒目直視著正自走去的長青門四十多人。勞愛目中似見淚光,她仰視著天際,仿佛望見那片剛剛遮住天上日頭的烏雲——人的生命本夠短暫,因為當一個稍有成就的人,正欲享受其的成就的時候,也就是他走到人生終點的時刻。

  所不幸的,是那些正自為生命而掙扎的人,他們卻在一無成就中默默無聞的死去——眼前——是的,眼前這些曾經忠心跟在自己身邊流血流汗的人,也終於流盡了他們身上的最後一滴血而厲烈的死去——黯然的抽動一下雙肩,勞愛對祈老八道:「你身上有傷,先回車上歇著,這裡就由韓兄領著他們把人抬下去,我要把他十人埋骨在六盤山。」祈老八道:「頭兒,我還是覺得應痛宰這群東西——」

  勞愛面色一寒,道:「你怕他們有一天會找上六盤山?」

  祈老八急的口沒遮攔道:「哪個王八蛋才怕他們找上六盤山。」

  韓彪也道:「昨日我們放了這些人,只一夜之間竟回頭想置我們於死地,如果放他們就此離去,太便宜他們了。」勞愛道:「這也難怪,他們在柏林鎮上的第一份舵舵主侯長春正好昨夜趕來,他們才在姓侯的設計下在此埋伏。」祈老八道:「那個姓候的龜孫王八呢?」

  「沒有殺他,我放他走了。」韓彪道:「為什麼?至少得把姓侯的幹掉才對!」

  勞愛道:「人在江湖走,刀劍少出手,不殺姓候的,絕非是要在江湖上搏得寬大虛名,只是叫姓侯的知道,青龍會是不會濫殺人,除非遇到抵抗。」

  祈老八仍然心中塞著疙瘩似的躍下峭壁。

  韓彪立刻幫著另外十名大漢,他們一人背一個,緩緩的也下得這峭壁。

  本在車上歇息的大元,一見自己平日細心調教的手下轉眼之間死了一半,不由沖上前去撫屍痛哭起來——勞愛面色極為難看的吩咐把死傷的馬匹換下來,更把受傷的人當場上藥安頓在車上。

  那韓彪更是記著命人在前面清理山道,直忙到日偏西才算順利的出得隴山峽。

  原本是個大獲全勝之局,但如今死了十名近身衛士,所有的人誰也笑不出來了。

  離開隴山,勞愛率領她的青龍會人馬,連夜往東疾走緊趕,她不時回頭望向後面——那是最後面的一輛馬車,只有大元一人親自駕著,而車上面,正堆放著十具屍體,那是大元的手下兄弟,平時他們便是兄弟相稱,情同手足,如今遇上這種場面,大元一路上一直是雙目滾淚,光景是恨不得死的是自己。一天一夜的緊趕,青龍會的人馬終於又回到了六盤山的青龍會。

  勞愛一進入正廳上,立刻吩咐把搶得的所有金銀珠寶搬進正廳。

  這次她與前幾次一般的,仔細把所有的寶物細看詳審,直到全部東西看完,她才似失望的對石總管道:「一半入庫,一半分給大家。」

  石總管道:「大元的手下如何處理?」

  勞愛雙目一閉,道:「後山青龍墓園給他十人造墓吧!」
  青龍墓園中只埋青龍會有彪炳功勞之人,如今勞愛把大元的十名手下也埋在後山青龍墓園,算是令大元等十一人安慰的了。

  只是勞愛為什麼看了搶來珠寶等以後便現出失望樣子?這大概無人知道。

  而勞愛呢,她是不會說出來的。

  現在,她帶著滿身的疲憊回到了青龍會的後面,就在那座三層樓閣上,她還有老母與小弟在等著她呢!長青門的師爺方泰終於來到了駐馬鎮。

  他趕到尚武山莊時候,口乾舌燥四肢無力,一步三點頭的直到尚武山莊的莊門前,才被人認出他竟是長青門的師爺。立刻,他被人扶進莊子裡,卻正碰見「鐵臂猿」宇文山在督促兒子練刀法。

  方泰一見宇文山,大喘氣似跪不跪的斜身往地上一矮,卻早被宇文山一把拉住,道:「方師爺,怎的變得如此狼狽?」

  方泰未開口先落淚,猶似被人欺侮的孩子見到親人般,直是聳動著雙眉不已!

  宇文山忙對一旁的人吩咐:「快扶方師爺進廳上。」

  那方泰坐在椅子上,這才喘著氣道:「宇文老爺,你要為長青門主持公道啊,為我們門主報仇啊……」

  宇文山一聽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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