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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手舞一對「峨嵋刺」的包朝生,正在錢銳的「雙合鍘」強攻之下東蹦西跳,團團打轉,這位仁兄鑽壁腳、包打聽或許是一把手。但要硬碰硬見真章,未免不濟,那幾下子招式差遠去啦。

  掂著鬼頭刀,顏天寶委實打不定主意是否該下場幫著錢銳對付姓包的,這包朝生只在幾個同合之間,已經窘態畢露,左支右拙,照眼前的情形看,至多十招、八招以內便要認栽,如果他再要插上一手,就有點「吃爛飯」打「落水狗」的味道了,身為「鐵捕」,總得顧著點形象。

  莊翼與花落紅的惡鬥,越來越劇烈,也越來越兇險,逐漸的,雙方開始以狠招絕式搏戰著著盡向對方要害,步步俱指生死之間,誰也不讓,誰也不退,看來,非分存亡,勢離甘休!

  花落紅的軟鞭帶起尖銳的呼嘯聲飛縱掃掣,銀芒賽雪,不但繽紛,而且綿密強勁,力道破空,宛如裂帛,莊翼木色劍眩閃若電,劍劍相連,鋒鋒銜接,劍輝像煞一條條青濛濛的匹練穿又繞回,冷焰並濺,氣勢淩厲之極。

  又在兩邊須臾收發的十三招後,花落紅身形前傾。幾乎正面貼向地下,手中「飛瀑」軟鞭仿佛將一片奔流反扯過來,濤起浪湧似的浩浩寒光由下往上卷蕩倒蹋,頓時狂飆四起,天暈地暗,果同飛瀑齊,猛不可當!

  瞬息裡!莊翼的長劍震顫,「波」聲輕響的一刹,劍華驟盛。他全身融人瑩塋的青色光芒之中,光芒旋動,形成一道凝聚不散又矯似龍騰的璀燦光柱,光柱疾射直穿,以貫日落月之勢透進那片洶湧的飛瀑內!

  結果刹時分曉,花落紅的一條左臂齊肘斷墜,順便綴上一隻左耳,莊翼身中兩鞭!前胸後背大綻肉裂,兩遁尺多長的血口子翻卷著,雙方全是一樣的血糊淋漓!

  在此同時,但聞一陣「嘩啦啦」的金鐵暴響,周圭的脖子上多纏了一條鐵鍊,段大發使力倒扯尾,拖得周圭腳步踉蹌,重心不穩,費良趁機撲到,照著姓周的背脊梁狠狠一棍,周圭「唉唷」慘叫一聲,人已「噗通」跪跌於地!

  惶然回顧的包朝生正自心膽俱碎,不知所措的當口,錢銳一鍘刀過去,「刮」聲削掉了包某頭頂一塊油皮,包朝生才一機伶,尚未及揮動傢伙抗拒,旁邊的顏天寶已一個虎跳橫撞包某腰眼,這位「順風耳」整個身子便斜斜飛出,重重摔落,只這一捧,可憐業已悶過氣去!

  折了一臂的花落紅切齒如挫,卻當機立斷,雙肩倏聳,猛然拔升三丈有餘,淩突藉力揮鞭,身影恍同驚鴻,眨眼已在六、七丈外!

  莊翼這一次已決心不讓花落紅逃出生天,他半聲不響,暴起直追,木劍在他快速的奔掠下映起摺摺尾焰,活似流星趕月。

  錢銳見狀,趕忙跟上,一邊跑,一邊大聲招呼同伴:「兩個人犯留給你們處置,我隨老總追拿姓花的去啦……」

  跺跺腳,段大發也立即攢過去,追趕中,猶瞪著前面的錢銳背影,嘴裡不停嘀咕。

  休看花落紅才被削掉一條左臂連同一隻左耳,鮮血儘管染赤了半邊身子,動作依舊隼利如鷹,人在縱走飛奔,越屋翻毫不拖泥帶水,莊翼緊隨於後,發力迫趕,雙方的間距雖然拉近,但縮短的過程卻極其緩慢。

  至於錢銳和段大發,更則遙遙落後了,不過視線所及,倒還綴得上。

  腥紅的血跡成淌成點,一路滴下去,花落紅恍同不覺,身形內騰躍掠,直若行雲輕穹,好象他的精力永不衰竭,血是流在別人身上一樣。

  莊翼當然不價這一套,他知道一個人在不甘不服,並強烈求生欲的支撐下,可能會有超越體能的表現,但這種表現,僅乃暫時的亢奮反應,決難持久,他肯定花落征逃不了多遠就必將另做打算。

  從「老龍口」的渡般碼困斜斜棄過市街邊緣,再由城內趕向郊野,一前一後,怕沒追出二十多裡路去,現在,花落紅已來到一片枯草班萎、殘木橫傾的山坡下,他停住勢子,轉回身來,臉色灰白又喘息急促,然而神態冷峻陰沉如故,他目光僵硬,注視著起來越近的莊翼!

  白袍前後裂綻,血痕浸透白袍,看上去更形鮮豔刺目,莊翼任由破碎的袍絮飄拂,人隔著花落紅十步之外站定,他尚不能確知對方的意圖,可是有一樁他卻十分清楚---姓花的斷斷不會束手就縛。無論如何,一場困獸反噬的把戲還將上演。

  齊肘部份被斬掉的傷口,是一片平整的嫩肌白骨,血仍在點點滴滴的流淌,而花落紅的一邊面頰沾糊著業已乾硬的血痂,缺少了左耳,模樣便顯得咱些怪誕,左耳削去的位置,僅剩一孔,耳孔內還灌著血,就這片刻之間,花落紅的軀體似乎變得瘦小又單薄了。

  燦亮的銀鞭在他手上微微顫幌,仿若一條蠢蠢欲動的毒蛇,他凝住莊翼,眸底的韻色堅強又剛硬,沒有一個半點畏縮的徵兆。

  莊翼吸一口氣,緩緩出聲:「你的機會不大,花落紅,相信你自己心中有數!」

  花落江以一種厭倦的、索落的語氣道:「莊翼!對於生死,我比你想位中看得開,一個殘缺的人,活在世上實在沒有多大意思,如果這個殘缺者還曾經是一個強者,活著就更沒有意思了!」

  莊翼嗓音低沉:「看得開是好事,像你我這一類人,想要壽終正寢,求個善了,往往屬於奢望,瓦罐破在井沿上的多,花落紅,可不是?」

  點點頭,花落紅道:『不錯!但要走得窩囊也不好,多少總須帶點什麼去,否則,陰曹地府問是怎麼來的?還無顏相答呢!「莊翼笑笑:「你打算我奧你結個伴?」

  花落紅也少見的笑了:「至少送我一程,該不過份吧?能要我這條命,你蚩可不加點綴頭?」

  莊翼的木色劍寒芒隱泛,他豎劍當胸,表情陰冷:「只要你有能耐叫我陪,花落紅,我決不會皺一下眉頭,活得苦,病得也苦,就趁早做個了斷吧!」

  花落紅輕歎道:「說得好!真個活得苦、病得也苦,唉!來轉一趟卻為的是什麼?「

  「麼」字幻音韻尚在他唇邊繞,銀色軟鞭已「嗤」的一聲透空刺來,這一刺之勢,快不可言,連空氣都象紙似的被戳穿了。

  莊翼靜立不動,長劍驟橫,迎磕來鞭,但花落紅腳步猝移,軟鞭酒出溜溜光雨,由四面八方合聚而至。

  木色劍便在此際貼著莊翼周身飛旋,他在一片密集的鏗鏘聲中立時封出對方二十九鞭,身形暴起,連人帶劍疾貫花落紅!

  姓花的再度三鞭猛揮,卻鞭鞭落空,他全身倒仰,才往後閃出幾步,「括」聲悶響,腰上又已血花湧冒!

  遠處,有人影幌勤,還加著呐喊,是錢銳和段大發跟上來了。

  來的人不止餐銳與段大發,山坡間尚出現了另一個---另一個赤發如火,深目隆准又顴骨高聳的紫杉怪客。

  當花落江腰際受創的一刹,先有一截半尺長短的枯枝射向莊翼,等他挑開這截勁道強渾,交擊聲若金鐵的枯枝,紫衫人已經站到面前!

  花落紅抖索索的站在那裡,唇角不受控制的連連抽搐,望著紫衫人,他嘶啞的道:「聶龍……你來遲了!」

  一聽到花落紅呼喚來人的名姓,莊翼由不得心頭下沉--聶龍號稱「狂焰」,是名聞天下的「三魔四毒」之一,與花落紅同屬「三魔」一道,平日裡;甚少聽到他們沆瀣一氣,朋比相連,但照目下的情形看,這「三魔」最低限度已有兩魔撚成股了!

  那聶龍聲音粗礪的道:「原該早發覺動靜的,你知道,夜裡累了整宵,困下去稍稍沉了些,沒想到你竟然已傷得這麼狠!」

  花落紅慘然一笑:「好在還不太晚,再來遲些,只拍最後一面也見不著了!」

  聶龍目光如刃,凜烈的道:「先莫說喪氣話,時辰不到,誰也包不了誰的生死,花落紅,是那一個傷了你?」

  望了莊翼一眼,花落江的舌頭有點僵硬:「人就站在你面前,聶龍!」

  深陷的雙瞳有著一股逼人而來的肅煞之氣,聶龍盯住莊翼,厲聲道:「你把花落紅槽塌到此等地步,莫非與他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莊翼平靜的道:「姓花的是朝庭重犯,曾經狙殺官差,強劫徒囚,在法在理,必須逮捕歸案,他卻逞兇拒捕,我們只有按規矩行事,如果你侍插手阻擾,和花落紅便屬同謀共犯,我們勢必一體拘拿,決不寬宥!」

  聶龍打鼻孔裡發出冷笑:「原來還是個鷹爪孫呢,你算是捕房裡的那一號牛鬼蛇神?」

  花落紅接口道:「他是莊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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