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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寶黃陂小聲道:「老總,你不怕這麼做會得罪蘇婕?」

  莊翼道:「天下少有兩全其美的事,暫且走一步,算一步了。」

  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問錢銳:「可曾向嚴良采供?」

  錢銳忙道:「還沒來得及辦這件事,老總就交待有新情況了,可要現在問?」

  莊翼搖手道:「等過了今晚再說吧,事情一樣樣的來,湊在一起,容易亂套。」

  那邊,回籠未久的艾青禾似是憋不住了,他掙扎著坐將起來,悻悻的道:「各位解差老爺,容我問各位進幾句金玉良言,你們不用再做那樣的美夢了,今天我裁在蘇婕那娘們手裡,我認命,至少我還能比何小癩子多活幾天,何小癩子一落入蘇婕的掌握,我怕他連一個時辰都耗不下去,蘇婕會迫不及待的抽他的筋,剝他的皮,小癩子此番慘矣哉!」

  錢銳一聲獰笑,道:「個狗操的,你自己早就弄得灰頭土臉,吃人家擺治得四平八穩,尚有什麼資格向我們進言?何小癩子的事,我們有我們的因應之道,犯得著你來放些馬後炮?」

  莊翼目注艾青禾,沉緩的道:「那蘇婕,你以前認識她?」

  艾青禾歎一口氣,道:「有過數面之緣,交情泛泛而已,我知道這婆娘的厲害,一直遠著她,沒想到最後還是被她利用,要得團團轉,未了更一頭裁得爬不起來……「

  莊翼道:「艾青禾,你在山區裡不是逃掉了麼?怎的又同蘇婕搭軋上?」

  苦著一張臉,艾青禾啞著聲道:「算我倒楣,走了這麼一步背時運||當我負責刑具,正在一腳高,一腳底,漫無目標亂竄時,剛到達山下一條土路傍,正巧遇上蘇婕領著他的一干手下策騎而過,他們原已奔出老遠,劫又調回頭來,兩下朝面,我在那種窮途末路的情境下,直以為碰上救星了,他鄉遇故人嘛,那婆娘起先很夠意思,拆除了我的枷鎖後,還領我去她駐足的地方吃喝一頓,接著就問我的現況,落難的始未,我,唉,我在心懷感激之余,自然通盤托出,毫無保留,如今回思,她在聽到何恨何小癩子的名字時,神色頗有變化,探詢得越加仔細,連你們沿途經由的路線都記錄下來,我劫如何知曉,我那當口正是自己在賣自己的性命啊……」

  莊翼同情的道:「你也是老混混了,怎曆就這樣疏忽大意?連人前三分話,莫拋一片心的道理都不懂?」

  艾青禾搖頭道:「誰會想到事情竟起如此變化?她凶是凶,狠是狠,我好歹和她無怨然仇,沒有絲毫????,何況她還搭救了我,幫我出困?人在蒙恩的心情下,說起話來便少斟酌了,我劫做夢也夢不到她與何小癩子之間尚有這麼一段梁子,唉名真個自作孽,不可活……」

  莊翼眠眠嘴,道:「她什麼時候困起你來的?」

  艾青禾的表情痛苦,又惱又恨:「什麼時候?我只說完了話,她出房去打了一轉回來,前後不過盞茶光景,這婆娘就突然出手掀翻了我,我正暈頭暈腦,還沒搞清楚怎麼碼事之前,她一聲令下,著人把我困了個密密實實,動彈不得,像這等說翻臉就翻臉的人,尤其是女人,我生平猶乃首次遇到!」

  笑了笑,莊翼道:「她有沒有同你解說之所以這麼對你的原因?」

  艾青禾點點頭,道:「這,她倒是跟我講明白了,她說,人有無頭鬼,不合有冤死鬼,所以她把做翻我的原因及將要進行的步驟一一表明,並且向我再三致歉……」

  莊翼道:「你怎麼說?」

  艾青禾說話像在呻吟:「人到了那步田地,還有什麼話可說?我只恨自己愚蠢,幼稚,只恨祖墳風水不好,背時揹運,我,我怎麼就把人家一輩子都碰不上的黴事全碰上了?」

  錢銳接口道:「是以從現在開始,你還是本本份份的好,別再出花樣,玩把戲,規規矩矩跟我們去」靖名府「交差應卯,否則,包你另有罪受!」

  艾青禾不知喃喃自語了一句什麼話,跟著又是一聲太息,形色沮喪之極。

  莊翼忽道:「你認為,艾青禾,蘇婕會很快下何小癩子的手?」

  ??了口唾沫,艾青禾乾澀的道:「這是絕對的,她恨何小癩子恨得入骨,你沒看到她提到何小癩子時那種咬牙切齒,目露凶光的模樣,我還很少看見一個人有這麼強烈的恨意,如果說,她活生生咬下何小癩子身上幾塊人肉,我也毫不奇怪!」

  錢銳望著莊翼,疑慮的道:「照艾青禾的說法,老總,何小癩子怕是弄不回來了……」

  莊翼不置可否的道:「試試看吧,萬一計不可行,我們也沒有太大的損失。」

  站起身來,錢銳走到窗邊,稍稍推窗朝外看看天色,輕聲道:「時辰不早了,老佟該露面啦。」

  莊翼道:「稍安勿燥,錢銳。」

  ??上的寶黃陂,把被子往上拉,笑道:「老錢,你知不知道老總為什麼不派你出這趟差?」

  錢銳征了征,道:「莫非是避免」走水「,還會為什麼?老總是顧慮到假設蘇婕早已探清我們的現況,便不會懷疑我們派人跟縱,因為三個人裡面兩個受傷,只我一個囫圇,囫圇的既在現場,蘇婕就大大放心了,這不過走老總的一道金蟬計……」

  寶黃陂捉狹的道:說得不錯,劫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老總怕你粗手大腳,一不留神落人蘇婕手裡,她一看你順眼,說不定招了你做養老女婿,老總就失掉一個仔臂助啦……「雖吃寶黃陂一番調侃,錢銳劫並不生氣,只笑篤一句:「去你娘的。」

  房門就在此際被輕輕推開,半邊臉頰包紮著白布,肩頭隆起的佟仁和已快步走入,身著棉袍棉靴的他,依舊凍嘴唇泛紫,迎門一陣暖氣,先令他長叮一聲,緊繃的面孔肌肉隨即鬆弛下來。

  錢銳趕忙把佟仁和讓到??上,邊迫不及待的問:「事情怎麼樣?可探到蘇婕的落腳處了?」

  莊翼往一側挪了挪位,好使佟仁和坐得寬鬆些,一面向錢銳道:「別急,讓佟仁和喘口氣再說話。」

  錢銳又從裡著棉姐的瓷壺裡倒了一杯滾燙的熱茶遞給佟仁和,對方接了過去,在兩手中間,表情受用十分;錢銳笑道:「對,對,不急,不急,老佟,你先喝口熱茶,驅驅寒氣,事情慢慢講,慢慢講……」

  半杯熱茶下肚,佟仁和身上暖了過來,這才清了清嗓門開口說話:「老總,那蘇婕駐足的所在,離此不遠,約模只有七八裡地,是一座名叫」大坎溝「的村子,她大概是租用了不少,似乎不止今晚上露面的那四個……」

  莊翼道:「蘇婕在這荒村野店,駐留大批人馬,顯然別有所圖,不知道她又在進行什麼勾當?我猜想,何小癩子的事,僅為她主要目地之外的另一收穫。」

  錢銳興致勃勃的道:「何妨去刺探一番?老總,說不定我們也能搏回一個大彩頭!」

  莊翼橫了錢銳一眼,道:「如今那有多餘的人手來辦閑差?一個弄不好,恐怕連我們本身的任務都要砸,題外的枝節,能少管就少管,錢銳,現在可不是邀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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