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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第四章 易囚

  佟仁和臉上及肩頭的受創部位,已經包紮妥當,不過紮住傷口的布面,仍有血漬滲出,竇黃陂的腰脅閑,也由臨時折下的樹枝做成夾棍,因陋就簡的將斷骨草草固定,兩個人無精打采的坐在那裹,似是兩隻鬥敗了的公雞。

  錢銳也在,他獨自站在一邊發楞,而現場沒有艾青禾的影子,很顯然,錢銳的追捕行動業已徒勞無功,他未能逮回他的獵物。

  見到莊翼的一刹那,三位鐵捕真是又喜又愧,喜的是好歹截住了倆名逃犯,愧的是他們一點忙也沒幫上,尤其錢銳,更是訕訕的有些抬不起頭來。

  莊翼先令嚴良與何恨就地坐下,才淡淡的問錢銳:「沒追著艾青禾?」

  雙手不停互搓,錢銳尷尬的道:「來回搜尋了七八裡路,就是沒看到那王八蛋的蹤影,大概方向弄岔;老總,也怪我無能……」

  莊翼道:「逃了犯人再去追,本來就不是十捏八攢的事,追得回來算運氣,追不回來只有認倒楣,用不著自責,一切後果由我來承當!」

  錢銳的感激之清溢於言表,他啞聲道:「多謝老總周全,我一定會再盡力試試!「

  莊翼點點頭,轉向竇黃陂交待:「竇黃陂,你同佟仁和兩個監守犯人,錢銳跟我去辦件事,馬上回來。」

  竇資陂再也忍不住了,揭出他心裹一直想問清楚的那樁疑慮:「老總,請告訴我們,老苟到底怎麼樣了?直到如今,我們邊不知他的下落????」

  「瓦罐不??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你們明白我的意思?」

  這樣的結局,難說亦在意料之中,但三個人驟聞苟壽祥的惡耗,仍不免悻慟悲憤,情緒不穩;竇黃陂雙目含淚,咽噎著道:「老總……已經證實了?」

  莊翼的唇角痙攣了一下:「我親眼目睹,錯不了。」

  錢銳挫著牙問:「可知是那個狗娘養的下此毒手?」

  莊翼道:「我沒有看到苟壽祥是被誰所害,但是,我可以肯定殺他的人必為」無心「花落紅,因為在這一拔來敵之中,只有花落紅俱此能耐,如果他隱伏暗處驟而發難,苟壽祥自保的機率就更小了……」

  抹去淚水,佟仁和抽著鼻子道:「老總要替苟壽祥做主,我們必須索回這筆血債!」

  錢銳也激動的道:「任是千山萬水,天涯海角,我們也要找到花落紅,逼他償命!」

  莊翼擺擺手,道:「用詞要小心,我們不是」索討血債「,更不能逼人」償命」,夥計們,這叫緝凶歸案,當然,若兇手拒捕,我們乃有法例可循????走吧,錢銳,先讓苟壽祥入土為安。」

  三位鐵捕自能意會,他們身為執法者,天經地義要比一般人更要遵行律例,雖屬公仇,亦不合私報,但是,在任務進行的過程中,卻有多種變通的方式可供選擇,如何達成目地且不違職守,其運用之妙,便存乎一心了。

  目送莊翼、錢銳的身影消失於前面的山路盡頭,竇黃陂和佟仁和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他們吃的是這碗刀頭飯,固然旱知道它一貫的兇險性及意外率,但真到事情臨頭,總也難免興起與常人一般的愁悵情懷,生存疊上生活,日子都是這麼艱辛……。

  午間到了這座小鎮,一行眾人業已人困馬乏,兩名囚犯差點虛脫不說,竇黃陂、佟仁和亦體氣孱弱到挺不住了,莊翼先找了一家名叫「全興」的客棧落腳,又立即交侍錢銳出去延請跌打郎中,為兩名手下接骨療傷。

  情形已達這步田地,莊翼少不得大費周章,任務仍須繼續,但竇黃陂,佟仁和兩個卻重創在身,不僅不宜隨隊偕行,尚得就地留醫,朝下去,只有他自己與錢銳押送人犯了,這一路來,波折橫生,枝節不斷,剩下的一段旅途,還不知會有什麼麻煩呢。

  到傍晚,錢銳來敲莊翼的房門,在他聽到回應進房之後,才發現屋裹尚未點燈,一片黝暗中,莊翼正背負雙手,面窗而立。

  心事寫在莊翼的顏容上,室內光線晦沉,卻越映現出他的面孔更見蒼白。

  錢銳先把臘燭點起,暈黃的燭焰漾勤著柔和的光波,輕輕溢滿房間各個角落,這時,才仿佛有了一絲暖意,也使原先凝聚的窒重氣氛略略鬆散。

  看了錢銳一眼,莊翼的聲音有些疲憊:「誰在監管兩名犯人?」

  錢銳笑這:「這一班暫由老佟偏勞,他傷得雖說不清,到底仍算皮肉之傷,不若竇胖子斷骨折筋,使不上力道,下一班,我就輪上了……」

  莊翼道:「嚴良的木枷已經捐壞,可曾用其他刑具代替?」

  錢銳點頭道:「老總放心,我巳拿備份的鐵銬給他銬了起來,兩個傢伙腰間的牛繩綁在巨梁上,還打了死結,既便沒有人看守,他們想跑也不容易。」

  拖了把竹椅坐下,莊翼緩緩的道:「我們在這裹不能多耽擱,交接人犯的日期就要到了,誤了期限,總是不妥;竇黃陂和佟仁和負傷在身,不能叫他們硬撐,兩個人暫且就地留醫,治好了傷,再徑行回原衙門報到,這亦是說,往下的路程,便只有你我負責押解囚犯了。」

  錢銳道:「實際情況如此,也非得這麼辨不可,老總,我相信達成任務沒有問題。」

  莊翼苦笑道:「話可別說得太滿,半路上冒出一個花落紅,已令我心裹打豉,誰知道後頭又會遇到什麼牛鬼蛇神?錢銳,這些東西比我們估量中的門道要高!」

  錢銳頷首道:「老總的看法極是,我們迄今尚未查出,跟隨花落紅前來劫囚的那一夥人都是些什麼來歷出身,只聽老總說過,其中一個叫」過山熊「雷昌,這名號很陌生,不知是那山那廟的角色,我看得把其中的牽連整個搞清楚,才能切實掌握姓嚴的企圖……。」

  莊翼沉吟著道:「最直接了當的法子,是逼問姓嚴的,叫他吐實。」

  錢銳自告奮勇:「老總,讓我今晚就試。」

  莊翼道:「也好,不過要隱密點,記住這可不是在咱們牢房裹問案,此地乃是客棧,別弄得雞毛子喊叫的招人煩厭!」

  錢銳道:「我省得????老總,該進晚膳了,不知道老總想吃點什麼?」

  在竹椅上伸了個懶腰,莊翼的動作,擠壓得椅子不停「咯吱」做響:「你們先叫東西吃吧,我現在還不大餓,再晚點,樓下飯堂有賣吃的,我隨便吃點就行。」

  錢銳笑道:「人是鐵,飯是鋼呐,老總;千萬別委屈了自己的五臟廟!」

  等錢銳推門出去,莊翼的眼神又凝在黃濛濛的燈火裡,他煩惱清楚,心息明??

  ,仔細思量著未來行程的安排與戒護,同時,他不期然的忖度著,那「草上煙」艾青禾,如今可能的下落在那裹?

  客棧的樓下,是擺了十幾張木桌的酒館,兼賣吃食,地方相當寬敞,也算乾淨,在隔了一排花格木條屏風的裹座,莊翼正一人獨酌,桌上有三碟小菜,而四兩一壺的白乾,已經空了兩壺,現在,莊翼又招呼堂官送酒。

  大概初更了吧,客棧的門板都已關上,整個酒館裹,只剩下莊翼一個客人,大多數的燈火已熄,單點著櫃檯與莊翼桌上的兩盞油燈,掌櫃的留一名夥計下來,端侍候這位獨自夜飲的顧客。

  舉凡吃慣車船店腳街這幾門行道飯的人,招子都特別亮,反應亦較快,留下來侍候莊翼的這名夥計,早就看出莊翼不是尋常人物,從人家的氣質、風範、貌相,從人家擱置在桌邊的銅鞘長劍上,全顯示出那種超拔不凡的韻息,而無須任何有形的表露,顧盼之間,那等威懾的氣勢業已逼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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