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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落紅

  對方一共是四個人,其中三名直逼三員鐵捕,另一個在奮力開枷--開的是「獨一棍」嚴良的枷鎖。

  攻擊三名鐵捕的漢子,每一個的武功顯然都在他們的對手之上,招式淩厲又兇猛,探取的完全是狂風暴風般的打法,無論是錢銳,竇黃陂、佟仁和,任誰都落了下風,休說戒護囚犯的任務難以達到,甚至連自家的安危皆成了問題。

  那正揮動手中月牙斧,劈斬嚴良木伽的仁兄,生得五短身材,偏偏頂了一張青滲滲的馬臉,他全視貫注,一心一意要裂枷斷鎖,救出嚴良,但見斧刃起落,木屑紛飛,光景快要水到渠成了。

  莊翼的身形有如鷹隼馭雲,掠空而至,白袍蓬張下,木色劍青芒驟閃,連連三度翻滾,劍華大盛,凝為光柱如桶,暴射那馬臉仁兄。

  只要稍具武學根基的練家子,便不會親眼見過,亦大多有個耳聞,這手劍法,即乃「身劍合一」的至高功力顯示了,修劍修到這個境界,巳屬爐火純青的上乘劍術,一般習武者,根本就沒有脫身的機會!

  馬臉仁兄的本領大概也抗不住莊翼這長虹貫日似的一劍,他條覺警兆,口裡一聲怪吼,人已貼地竄出,慌亂中不及選擇退路,竟一頭撞上了那邊的半截樹椿,」咚」聲悶響,身子又再反彈回來。

  照情形看,馬臉仁兄該已死定了,莊翼也如此認為,光輝璀燦的柱形劍華霍然以斜角下旋,直射那反彈回來的五短身軀!

  斜刺裡,一條銀蛇般的冷焰驟映,眩掣之快,彷佛陰霾間的電光閃現,只是人們不及眨眼的傾刻,已經重重掃擊上矯舞盤射的光柱,而密集脆亮的磕撞聲即盈耳四溢,各形各狀的芒彩瑩輝,便碎玉濺珠一樣流走飛過,明滅隱現,景像極其詭異奪目!

  光柱立,莊翼的身形偏出丈外,歪歪扭扭的繞掠成一個彎弧,才在猛力振臂倒翻之下踉跟蹌落地--他心頭明白,這一下遇到真正的硬把子了!

  那個人,三旬左右的年紀,一雙三角眼,尖鼻削腮,兩頰無肉,臉孔上沒有丁點表情,尤其那雙三角眼中神色陰鷙冷硬,寒凜如刃,全身上下透露出來的氣息,正合著「狠酷寡絕」四個字了。

  他手裡執著一條軟鞭,一條銀芒塞雪,亮麗光潔的軟鞭,鞭身長可及丈,前細若釣竿,後粗約兒臂,這條軟鞭極有軔度,頗富彈性,握在他手中,像煞一條銀蛇,不停波顫蠕動,其形惡十分!

  一看到對方所使的兵器,莊翼馬上就知道碰著的主兒是誰了--「無心」花落紅,江湖上鼎鼎大名,亦是惡譽昭張的「三魔四毒」之一,姓花的便是那三魔裡的頭號魔星,他那條軟鞭,亦有名堂,稱做「飛瀑」,是用極純的緬鋼煉鑄,軟硬由心,百堅不摧,絕對是一件便於遠攻近襲的利器!

  莊翼凝視著花落紅那條閃閃生寒的軟鞭,立時已可肯定苟壽祥是死在誰的手裡,不錯,苟壽祥是老江湖,也有相當的武功基礎,但一朝放單遇上花落紅,則絕無幸理,如果姓花的再狙下殺手,苟壽祥的機會便更渺茫了。

  雙目不眨,花落紅的聲音低沉沙亞:「你猜得很正確,那狗腿子是我殺的,他號稱」鐵捕「,卻名不符實,這種吃冤枉糧的角色,只會丟人現眼,所以,便沒有混世面的必要!」

  吸一口氣,莊翼忍住心葉的抽痛,淡淡的道:「「無心」花落紅?」

  花落紅頷首:「到底是六扇門的頭兒,見識不少。」

  莊翼道:「看來,你們劫奪的目標是嚴良,以你的名氣和份量,嚴良竟能搭上線,未免令人納罕,花落杠,莫非你交往的層次降低了?」

  微微昂起面孔,花落紅冷硬的道:「天下事,有些是不能拿常情論斷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群連,亦非有一定的準則,布衣王侯,誰敢說其中絕對不俱淵源?」

  莊翼望著橫在胸前,宛若一泓秋水瑩映的木色劍,腔調平靜:「你犯下大錯,花落紅,苟壽祥的一條命不能白搭!」

  花落紅哼了哼:「我知道我來此是做什麼,我也知道做了以後將要面對的形勢,同時,我亦早有解決的辦法,莊翼,我所宰殺的鷹爪孫,你的手下並不是第一個!」

  莊翼道:「你不會再有下一次的機會,花落紅。」

  一絲殘酷的笑意浮上花落紅的唇角,他道:「讓我們試試,更明白點說,我這趟來,就是專程為了對付你而來的!」

  莊翼沒有答話,回應的是他那一泓秋水也似的木色劍。

  劍鋒是一蓬燈閃的星點,是人把流燦的光束,是黏卷的溯潮,是翻滾的靄霧,而軟鞭「飛瀑」「咻」聲揚起,有若一條淨亮的銀蛇騰繞掣掠,於青輝交織中穿射浮沉,雙方這一較上手,便是個纏鬥的局面了。

  另一頭,「白麵煞」佟仁和的肩膀驀地被削脫一塊人肉,肉有碗口般大,血糊糊的還沾黏著小塊白骨,他痛得整張面孔驟然紐曲,多油脂的兩腮往上抽緊,腳步歪斜的一刹,他的對手--那個中等身材,滿臉精悍之氣的漢子倏往側走,一柄反握左手的鬼頭刀抖出七朵刀花,連串追罩向佟仁和。

  忍住肩頭上火炙般的劇痛,佟仁和正面僕地,就在快要觸及地面的須臾,他突兀一個半旋回轉,兩手緊握著短山叉,死力反刺敵人。

  那人冷冷一笑,右手飛推左肘,腰身猛塌,斜揮的鬼頭刀閃電般下沉,「當」聲擊開雙叉,鏑刃所過,佟仁和的右耳連著面頰上的大片腮肉業已顫生的切落!

  這時,竇黃陂顧不得自身的險況,他「咯登」挫牙,拼著背脊上結結賞賞重挨他的對手一記杖,猛往前沖,緬刀暴揮,鮮血濺處,那使鬼頭刀的漢子半個腦袋已飛拋而起,帶著兩隻鼓瞪眼球的半個腦袋灑瀝著乳白色的腦漿與腥赤的血水,還未落向它該落的定點,竇黃陂的左脅咯崩有聲,肋骨竟吃那追躡而至的敵人敲斷三根!

  眼前已是一頭臉鮮血浸染的佟仁和,視線早已被淋漓的血漬沾糊得迷蒙不清,他只估量著大概的方向,整個身子橫撞出去,這一撞之力,活比怒牛闖欄,固然當胸挨了一記,但那使杖的敵人亦被他兜頭撞了個四仰八叉。

  竇黃陂緬刀猝斬,「嗤」的一聲輕響,那人不及挺身躍起,肚腹問已經開了膛,兩尺多長的血口子,由胸骨起直劃到丹田下,於走,五臟六肺便如同擠,之時的眠蛇,猛一下全從翻卷的裂口處湧冒而出,瘰瀝糾纏,四溢流!

  正逼得錢銳氣喘吁吁,步步後退的另一個麻臉仁兄,見狀之下不禁又驚又怒,他虎吼風生,手上一根鐵勾扁擔猛揮疾掃,迫使錢銳狼狽躲閃,隨即抽身橫撲,照面間,沖著竇黃陂便是力可斷碑的十七扁擔!

  如今的竇黃陂,除了背脊上挨的一枚之外,肋骨也斷了三根,面對人家那排山倒海似的狂攻,休說十七扁擔:即使七扁擔怕亦抗不過,他人在拼命躲閃,緬刀才起,已被擊震得大開大蕩,而錢銳隔得又遠,根本便來不及適時救援,眼啾著這位「毒彌勒」就要遭殃遇險了——閃動掣掠的青鋒倏然抖顯,九劍匯成一朵碧蓮,蓮瓣嗡張,硬是咬住銀鞭斜扭四尺,莊翼整個身軀暴施而出,頓時又幻光柱如桶,劃破空氣,在恁般刺耳的銳嘯中淩虛穿刺,刹那間,鐵勾扁擔崩折碎斷,四散飛墜,麻臉漢子雙手亂揮亂舞,連速跳動,身上的鮮血分從十一處傷口齊湧同標,不用再加細察,誰都知道這位仁兄已不會是個活人了。

  銀鞭的尾梢彷若流星的曳尾,含著厲烈的怨氣長掃而至,莊翼劍刃倒貼上肩,「鏗」的一聲金鐵交擊隨帶火花串並,他姿勢前僕,上半身從兩腿當中翻穿而過,人便貼地猝升,木色劍是一溜橫跨天際的青虹,透肩將花落紅頂了一個踉蹌!

  剛剛站穩腳步的花落紅,左肩已是一片殷赤,他手握銀鞭,臉色僵寒,雙瞳中依然毫無表情,像是天地間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欲,與他完全不生關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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