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七海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一六四


  吸了一口氣,那蔡元明夾著舌頭道:「大當家…住在石堡的頂層,靠最左面的一間…門楣上,鑲嵌得有一個鬥大金牛頭府的標誌,很好找,一看就明白……」

  宮笠道:「從潛入石堡,到孫嘯的寢居之間,可有什麼機關埋伏?」

  舔舔嘴唇,蔡元明啞著嗓子道:「堡前石階共有九級,單數的不可落腳,踩下去石階即行翻轉,觸動底下佈置的連珠強弩,也就會帶動鑼響傳警…堡門為鐵鑄,有兩扇,不可推叩,只要按動右邊一隻石獅的右眼,鐵門即會自行啟開;門內是大廳,地面鋪設青紅兩色花,揀紅色花磚走,如果踏上青色花磚,則廳頂便有巨網罩落,四周牆壁的暗孔裡也會有疾密的鋼針飛射齊出,足能制落網者以死命……沿著廳旁樓梯上去,記著不可摸觸扶手,一旦觸及,頂層的大吊燈即會墜瀉,內盛火油石灰,梯階內部亦塞滿炸藥,隔著一層薄木板,做為引爆…大當家的門外,要小心的是門槍上面鑲嵌的那枚金牛頭,你們只能偏身貼牆進石門,切記正對門口,因為門口長寬三尺地面皆為活動翻板,稍一沾踏,翻板立分,下面有刀盤往上猛起,而且門槍上鑲嵌的金牛頭嘴中也會噴出毒煙,這雙管齊下,令人難以躲避……」

  仔細聽著,宮笠再問:「還有呢?」

  蔡元明頹然道:「所有的機關是這些了,這位大哥,我是冒著被組合裡淩遲碎剮的危險,和盤托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半點沒有隱瞞…」

  宮笠清朗的道:「但願事實和你說的完全一樣,蔡朋友,那就是我們彼此的造化了。」

  蔡元明急切的道:「這位大哥,我可以賭咒,可以立誓,如果我方才所言,有一字虛假,便叫我不得好死,神形俱滅;事到如今,我怎敢扛著自己腦袋作耍子啊,這位大哥抓著對方衣襟的五指驀聚,淩濮兇惡的道:「閉嘴,你嚷你娘的頭?」

  蔡元明猛的張大嘴巴鼓出了眼珠,面孔也立時漲成紫紅,淩濮這一用力縮指掐頸,險險乎就把這位「左角郎」捏斷了氣!

  宮笠輕拍淩濮肩頭,沉聲道:「手下琢磨點,別太重了傷著他,我們說過要放他一馬的——如果他所言是實的話!」

  鬆開鐵鉗般的五指,淩濮歹毒的沖著蔡元明道:「你別想以任何方式出任何花樣,妄想獲致救援啦,姓蔡的,只要我們一覺不妥,就會馬上收拾你,而不論你的某些舉止是否乃屬無意抑或有心!」

  急速喘息著,蔡元明悸怖的為他自己辯白:「這…這可不是冤透我啦?組合裡的機密,業已由我嘴裡洩露出來,你老大也是道上跑的人,莫不成尚不知這是個死罪?如今我救的僅乃活了這條命去,自己的組合中已經容不下我,我又怎敢再斷了各位大哥這邊的一條生路?皇天在上,要是我有半點不軌企圖,就叫我天打雷劈,叫我——」

  淩濮低叱道:「住口,你他娘的話倒不少,我說一句,你就能反上十句來頂駁!」

  苦著臉,蔡元明沙啞的道:「性命攸關,不得不剖自清楚,尚乞各位大哥明鑒……」

  廖沖陰陽怪氣的道:「這好辦,我的兒,待我們試過之後就知道能不能放你一馬了!」

  蔡元明驚愕的道:「試過之後?不知……試過什麼之後?」

  廖沖沒好氣的道:「你所說的那些機關埋伏,如果確以你告訴我們的那樣絲毫不差,你就大大的有活頭了,否則,嘿嘿,恐怕老弟你這轉世之間,其苦也便難言嘍。」

  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蔡元明帶哭腔道:「我發誓……

  我說的都是真話……請各位要相信我……」

  廖沖慢吞吞的道:「不是我們不相信你,老弟,而是此情此景,叫我們誰也信不過;你既然於心無愧,也用不著緊張害怕,就好好的耽在這裡,事成之後,不管好歹,我們總忘不了再轉回來與你親熱一番就是,至於是什等樣的『親熱』法,呵,老弟,就端看你賭咒起誓的真假了!」

  蔡元明惶然道:「句句是實,未敢一字相瞞各位……」

  點點頭,廖沖道:「很好,如此,則你更不須有所顧慮了,我們雖然都不是些善類,但至少還講信用,比起你們的頭子孫嘯那種不仁不義的混帳德性來,要高明多多!」

  宮笠插進來道:「蔡朋友,我的話尚未問完——你們『金牛頭府』日前在『玉鼎山莊』一役損傷慘重,好手折了不少。近期內,是否又曾招兵買馬,再添羽翼?」

  呐呐的,蔡元明道:「沒有,這位大哥,沒有……」

  宮笠道:「確實沒有?」

  蔡元明期期文文的道:「我怎敢撒謊?這位大哥,我們當家的自來心高氣傲,不肯向人低頭,尤其是他情勢不順的辰光,更不願出外攬人助拳以示弱……事情過了之後,或許他會再添人手,眼下,他可是寧肯硬撐,也不甘裝熊廖沖笑道:「娘的皮,孫嘯可不正是這麼個賤毛病?好比啞子吃黃蓮,苦在心頭,又好比打落門牙和血吞,撞破頭用扇子煽……」

  宮笠慎重的道:「只怕未必。」

  廖沖道:「姓蔡的一條狗命攢在我們手裡,莫非他還敢誆我們?」

  蔡元明趕忙再加表白:「就是這話了,這位大哥,我這條命還握在各位的手裡,我又不是活膩味了,天給我做膽我也不敢欺瞞各位啊,的的確確,我們大當家的沒有增添人手,他老人家麾下,仍舊有的那些位臂助…」

  宮笠沉默了片刻,淡淡的道:「孫嘯除了沒有再擴充他自屬的人手之外,也未曾從外面請人來幫場麼?」

  搖搖頭,蔡元明道:「也沒有,這位大哥,我們大當家的自來不願求人,連原有的人物折損之後他都不肯急著招募以留情怯的口實,又怎會去請外人來幫場呢?」

  廖沖接口道:「老孫倒是有些毛坑石頭的脾氣——又臭又硬,看不出,他還頗具幾分骨氣呢。』」

  冷寂無聲的一笑,宮笠道:「雖然這種情形有違常理,蔡朋友,但在沒有更確切的依據之前,也只好姑且信你的話了,不過,我告訴你,我卻不以為然!」

  蔡元明是滿臉的委屈哀懇相:「這位大哥,我可以用我的腦袋來提保我所奉稟的每一句話,我絕對沒有稍微隱瞞或曲變之處……這位大哥,我是想活下去的啊……」

  宮笠深沉的道:「你能一再強調這一點,可見你非常明白妄言的後果,在這裡,我也就無須反復點醒你了;蔡朋友,且等我們去證實!」

  吸了口氣,蔡元明道:「這位大哥,我堅信你們會回來釋放我的……」

  宮笠道:「希望我們回來的目的是為了『釋放』你!」

  一側,老久不聞開口的鮑貴財忽然低聲道:「二二叔,別忘忘了問問那姓井的雜種,和和姓夏夏的賤婦!」

  宮笠似乎有些倦意,懶洋洋的道:「蔡朋友,井容和他的姘婦夏潔都在島上麼?」

  蔡元明非常爽快的道:「都在,全住在府後——呃,就是各位所說的石堡後頭!」

  唇角鄙夷的撤動了一下,宮笠淡漠的道:「石堡後面什麼位置?」

  蔡元明的模樣十分誠懇:「石堡後頭的一幢精舍裡,那邊共有四幢精舍,皆以粉牆隔開,右邊有花圃的一幢就是井容夫妻所居——」

  鮑貴財氣吼吼的道:「混混帳,夫夫妻?什什麼夫夫妻?

  是——是你替替他們做做的媒,為為的證?你你他娘的黑黑口黃黃牙胡說八道,關關著門起道號,那那是純是一雙狗狗男女,知知道不?狗狗男女!」

  慌忙點頭,蔡元明急切的道:「是,是,狗男女,狗男女,請這位大哥恕罪,我只是一時說溜了嘴…」

  廖沖不懷好意的道:「我看你很機靈狡猾,倒不似習慣說『溜』了嘴的人。」

  蔡元明膽顫心驚的道:「列位大哥,對列位,我業已到了肝腦塗地的光景啦,如果能把心剜出來給列位看,我都不會有絲毫猶豫,我的這番誠意,只怕不是列位隔著肚皮可以摸清的……」

  嘿嘿一笑,廖沖道:「好小子,你倒會說。」

  宮笠道:「就這樣吧,我們也該行動了。」

  廖沖一指蔡元明:「這小子要怎麼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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