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七海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
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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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火焰引炸了那條船上儲存的彈藥,那條原是細長的,深青色的船隻,猝然便被掀向空中,又在空中四分五裂,帶著彩色繽紛的火焰,閃射著修綠赤紅的星芒,恁般怪異璀璨的瀉向大海,漫天的黑煙灰霧裡,甚至看不清撕裂的人體,聽不到瀕死的哀號,除了粉碎解體的船身,只看見那尊醜惡,龐大的青銅炮管首先翻落水中,浪花湧濺中,隨即消失。 現在,宮笠等四個人離著曹五的船尚有四五丈之遠! 第三次的掠躍,廖沖只越過兩丈多的海面,大概後頭的巨響聲震得他分了心神,身形一頓,便下半身浸人水中! 宮笠本已超前,見狀之下,倏然淩空倒翻,猛伸手,與廖沖探出的左手相握,他暴叱振臂,廖沖拔水而起,總算堪堪飛上了曹五的船頭上! 但是,宮笠這一運力轉勢,自己卻掉下了水,然而他並不設法騰掠,雙腳奮力踩動,保持身體不再下沉,同時兩臂平伸,只露出雙肩以上的部位,一邊提氣大叫:「貴財,淩濮,躍我的肩頭,借力飛掠……」 亦已力竭勢盡的鮑貴財與淩消也來不及客氣了,二人一前一後的,連續踩上宮笠兩肩經此換勁續力,也都撲上了曹五的船舷! 這時,宮笠才猛抖雙臂,帶著「嘩啦嘩啦」的海水一飛沖天,拔高三丈有奇,淩空連串的跟鬥翻滾,險極的撲到船板上,卻已喘得說不出話來! 單膝跪地,雙手撐地,身上的海水流滴一大片,宮笠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他覺得幾乎連肺都鼓炸了。 很多人匆忙圍了上來,將他扶起,曹五焦急惶驚的蒼白面孔也在他眼前晃動,而曹五的聲音亦是焦急惶驚的:「宮大哥,宮大哥,你沒事吧?可有哪裡受了傷?」 深呼吸幾次,宮笠閉閉眼,又睜開,他自行站穩了,搖搖頭:「我沒事,曹五,你這一輪猛攻打得好。也打得及時!」 曹五慚疚莫名的道:「宮大哥不用誇譽在下,在下實是汗顏惶愧之極,因為船身舵槳受損,方位移離,一時不能調整最佳攻擊角度,方始延誤了好些辰光,卻險些引至各位遭到危難,疏失之罪,尚乞各位恕有才是……」 宮笠疲倦的道:「不必自責,曹五,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曹五仍是一臉不安之色:「宮大哥只要不加責駡,在下已覺萬幸,老實說,在時機與形勢上,在下的確未能妥善把握,多有失誤之處,唯可告慰者,乃宮大哥,廖前輩各位有驚無險,安然歸來,這方是在下自覺尚堪贖衍者……」 目光四掃,宮笠嗓門有些暗啞的問:「你手下的人可有損傷?」 曹五苦笑道:「右舷挨了一炮,好在並不十分嚴重,主要還在於他們那一炮打偏了,兒郎們幸虧尚無死亡,只傷了六七個宮笠低沉的道:「你的運氣比我們要好,我們舵尾部分已被敵炮轟碎,崔水蠍子與另外五六位朋友大概都已喪命…曹五,為這樁事,我十分難過,也甚覺歉疚…」 曹五默然片刻,神色悽楚:「江湖上的日子總就是這麼回事子,將軍上陣,井邊瓦罐,誰也保不准在什麼辰光會遭遇上什麼,宮大哥,你寬懷,這也是他們生死有命……」 歎了口氣,宮笠道:「如果死難者有家屬,煩你從優撫恤,曹五,都算我的。」 曹五急道:「不,宮大哥,這乃是在下本身的責任,在下——」 打斷了他的話,宮笠倦怠的道:「不要與我爭,曾五,別忘了他們乃是為了我的事才遭至橫禍,我這樣做,對他們的生命已無補益,但至少可以使我的內心稍稍得到一點平靜,這不是最好的辦法,卻是我所能唯一表達歉疚的方式,曹五,你就讓我盡盡心意吧。」 恭敬又感動的,曹五沙沙的道:「是,宮大哥。」 渾身濕淋淋的廖沖,這時步履珊珊的走了過來,他餘悸猶存的搖著頭道:「乖乖隆地冬,這就是海戰啦,想不到恁般個爽脆俐落又恁般個火辣猛烈法,只那麼一輪攻打,就完全解決了,看在人眼裡,真能起一身雞皮疙瘩。」 曹五忙道:「前輩想來無恙?」 打了個哈哈,廖沖道:「險矣哉,差一點就見了閻王,若不是宮老弟幫我一把,我他娘就下輩子再稱孤道寡了,這操他血親的海水,真個坑死活人!」 曹五鬱鬱的道:「前輩說得不錯,海上交鋒,除非逼近肉搏,否則,裝備第一,船性第二,操船之術占三,個人的武功高下,倒不是最最重要的條件了。」 廖沖悻悻的道:「方才那一陣子,幾幾乎駭出我一褲襠的騷尿,我寧肯在陸地上吃人分剮了,也不甘叫這泡海水給淹死!」 曹五道:「只這一場遭遇之役,大概不見得再逢上第二次了吐了口至今尚覺腥鹹的唾液,廖沖道:「若是再遇上『金牛頭府』配置有火炮的船隻,曹五,千計萬計,走為上計,你啥也別管,調頭逃命就是,娘的,你這艘船打人不行,要跑,約莫還能跑得過人家吧!」 曹五有些尷尬的道:「前輩請放心,如果再有情況發生,在下總會先做考量,再妥善的應付就是了……」 廖沖恨恨的道:「娘的,一上了岸,就算刀山油鍋擺在眼前,老漢要是皺皺眉頭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但在這一片汪洋裡,我可是恁肯裝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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