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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拱拱手,洪大全道:「老兄倒是坦率之人,只憑這幾句直爽明快,毫無虛詐之言,便知老兄心膽照人,豪邁可風,設若老兄不說實話,我可也並不能預知呐……」

  廖沖不大有勁的道:「先別給我高帽子戴,洪兄,倒是怎生設法弄一條船,再雇上幾個船夫子才好,我們想早點出發,越早前往越好。」

  用手指敲打著桌沿,洪大全道:「找條船不難,老兄,難的是雇人,要知道,搭上性命的事,可玩笑不得!」

  廖沖道:「你們這條『鐵帶子』裡,莫非就沒有個把敢於擔風險的好漢子?」

  洪大全一挺他那瘦窄的胸膛,安聲道:「當然有!」

  廖沖道:「那不結了,我們賞金多給!」

  搖搖頭,洪大全道:「但是,卻也要他們甘願才行,我不能強迫他們幹呀!」

  宮笠低聲道:「老哥是否可代為徵召試試?」

  洪大全笑道:「當然,這是我義不容辭的事,我想要結交你們這幾個朋友,自需盡心盡力,唯是不敢擔保事情一定成功,這一點卻得有言在先!」

  宮笠道:「如此,便有勞老哥了;但無論能否雇到人手上船,我們對老哥的感激全是一樣的!」

  洪大全十分誠懇的道:「少兄無須客氣,我包管踏實的去辦此事,如一切能合列位尊意,自是皆大歡喜了…」

  他剛剛把話說到這裡,門外布簾輕掀,一個穿著葛布衣衫的大漢探進半個身子來,低促的道:「爺,曹大爺業已到了,他要小的來請爺出去,有話相商。」

  洪大全微微皺眉道:「怎的他來了卻不進房?先前的誤會已經冰釋,曹老弟趕了來正該與這幾位好朋友朝個面,彼此親近親近才是呀!」

  那漢子忙道:「曹爺說,請爺到外頭說話,也許是他有什麼機密要事……」

  無可奈何的離坐而起,洪大全滿臉歉意的道:「這是老夫一位多年好友,人很四海,更講義氣,就是個性古怪了點,各位且請寬坐。老夫我去去即來,順便也將方才所談之事交待一下…」

  宮笠忙道:「老哥請便。」

  廖沖嘿嘿笑道:「」洪兄,你早來晚來全無所謂,我們找船出海之事是最重要,你老兄可得多多為力呀!」

  拱拱手,洪大全道:「一定一定。」

  等這位「老煙鍋」出動之後,淩濮不由微帶疑惑的道:「剛才來叫洪大全出去的那個姓曹的人物,不知是幹啥的?

  又要對洪大全說些什麼話?如此鬼鬼祟祟,我覺得其中有點不大對路!」

  鮑貴財笑吟吟的道:「別別疑神疑鬼了,人人家不是業業已說說過,他他他朋友有點怪怪氣麼?可哥能人人家不慣在陌陌生者面前露臉,也也可能人人家有話不不便叫俺俺聽到,這——這是很尋常的事,你你卻胡胡思亂想想個什麼勁?」

  淩濮哼了哼,道:「但願我是胡思亂想,杞人憂天吧。」

  鮑貴財道:「淩淩夥計,你你大概是太太累了,趕趕上床,好好國一覺,俺俺就包管你頭頭腦清靈,斷斷事論理,明明白白了—…。」

  氣得一瞪眼,淩濮道:「我現在就頭腦清靈,明明白白,你卻當我是怎的?慕非我哪裡顯得糊塗了?」

  呵呵一笑,鮑貴財道:「不不糊塗,不不糊塗,你你哪糊糊塗來著?只只是稍稍有那那——那麼一點點多多心而已,—一點多心而已……」淩濮眼皮子跳了幾下,卻悶著頭不在吭聲了。

  廖沖有些擔心的道:「老弟,你看姓洪的這老傢伙,能不能替我們弄到船與人手?」

  宮笠緩緩的道:「以他在這裡的身份來說,應該沒有問題,問題只是船上的人,他說得不錯,任他是此地的首腦人物,一村之長,卻也不能逼迫下頭人去賣命。」

  廖沖想了想,道:「如果實在沒有人手跟船,我們自己湊合一下怎麼樣?」

  笑笑,宮笠道:「你對操舟渡海的技術與經驗如何?」

  搖搖頭,廖沖道:「我他娘可是『擀麵杖吹火——一竅不通』,我甚至連泅水都不會,道道地地的旱鴨子,老弟,你呢?行不行?」

  宮笠道:「我勉強可以操縱,但也生疏得很;以前在江面上玩過幾天船,可是若叫我獨自駕舟涉洋入海,就一點把握也沒有了……」

  廖沖道:「這樣說來還是不行!」

  鮑貴財趕緊接口道:「二二叔,俺俺看還是找找個內行人比較牢牢靠些,這——這可不是鬥鬥著玩的事,飄飄洋過海,水水天一線,人在船船上望出去,除除了水,還還是水,任什什麼標記也也不見,若若是不悉操舟航航海之術,到了摸摸不通竅門的關關節上,豈豈不喊喊了親親娘啦?」

  廖沖怒道:「你怕什麼?沒出息的東西!」

  鮑貴財辯解的道:「不不是怕,師師父,俺俺可不不是怕——怕呀;俺俺只是希希望把事情辦辦得踏實些,莫莫要臨到頭頭上再抓抓瞎……」

  廖沖叱道:「少嘮叨,這裡有為師的與你宮二叔在,什麼事情會考慮不到?卻用得著你這小鱉羔子來胡亂打岔,發他娘些謬論狂言?」

  宮笠笑道:「不要責怪貴財,廖兄,他的話也很有道理,這樁事,的確不能魯莽冒險,否則,萬一到不了『飛雲島』,反而飄失在汪洋大海上,豈不是冤透了?」

  淩濮亦道:「可不是?再說海上氣候變幻無常,驚濤駭浪,狂風暴雨說來就來,久在海面謀生的船家漁夫,能以預先觀測得氣候與大海的變化,憑藉某些徵兆便可事前躲避,或採取適應之道;換成我們這些外行,若是一旦遭遇到這種情形,那等兇險,便就不能提了……」

  歎了口氣,廖沖道:「看樣子,是非要求助這裡的人不可了……」

  宮笠凝穩的道:「犯不著瞎愁,廖兄,事情總會有解決的法子;千山萬水全擋不住我們前往『飛雲島』,就憑這一條船上缺乏人手莫非便能阻止我們?」

  廖沖道:「話這樣說是不錯,但那解決問題的法子總得拿出來才行呀!」

  宮笠笑笑,道:「船到了橋頭,自然也就直了,廖兄。」

  幾個人在房中又談了一會,門簾掀處,洪大全已經走了進來。

  廖沖最是心急,趕忙問道:「怎麼樣?洪老兄,事情成是不成?」

  洪大全的模樣有些兒古怪——那是一種猶豫、困惑、怔忡、為難等,情緒組合成的古怪,他澀澀的一笑,慢吞吞的道:「各位,呃,非要這麼急著要船不可?」

  廖沖道:「當然,越快越好,有了船,有了人手,我們馬上啟航,在這裡待著,算是怎麼碼子事!」

  坐了下來,洪大全目光溜過四張臉龐,似乎心情十分矛盾:「船上的人手不大好找,我看,各位就在寒舍委屈幾天,讓我再想想法子……不過,若是各位一定要盡速出海,我當然也該替各位安排妥當……」

  洪大全的話,透著有點前後不相對襯,宮笠下意識裡正覺得有哪裡不大穩當,廖沖已迅速接下口來道:「還是煩請洪老兄你多偏勞吧,我們是希望早早揚帆啟程,他日有暇,自當專程前來府上叨擾啦,現下卻只有告罪了!」

  似是帶著點惴惴不安的恍煉與歉疚,洪大全呐呐的道:「老實說,我是異常希望各位能夠在捨下逗留幾天的,我們彼此,可謂相見恨晚,借此良機,正好把晤契闊。一敘表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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