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七海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一一九


  宮笠低聲道:「此去『飛雲島』,勝算並不保准,鹿死誰手,猶是個未知之數呢!」

  雙眼一瞪,廖沖道:「你別他娘太把姓孫的那個老鼇羔子估得高了,他再狂再狠,充其量『金牛頭府』也只他一個人上得了台盤,他手下那些蝦兵蟹將除了能搖旗呐喊,擺擺架勢之外,尚能管個鳥用?我們四個可都是拔尖的硬把子,一等一的英雄好漢,誰也不好吃,誰也不好纏,沙裡淘金,我們好比金子,他們就是值子,憑我們這等的千錘百煉法,抖摟那幹酒囊飯袋還用得著當一回事?」

  跟在後頭的「疙瘩瘸子」鮑貴財接著腔道:「可可不是?二二叔,說說不定到了地地頭上,你你老人家動動也不用動一下,光光憑俺俺就把老老孫打打發了……」搖搖頭,宮笠道:「不要輕敵,尤其不要輕視孫嘯,貴財,他的確是個陰毒狠辣的梟雄人物,他能縱橫四海,立威江湖,自有其出類拔萃之處與其人獨具的才能手段;休說你個人難以與他抗拮,就算我們四人傾力周旋,能否成功而退,我還沒有一點把握呢!」

  鮑貴財頗不服氣的道:「二二叔,二二叔,俺俺就不信,那老老孫真有這這麼個行法!」

  廖沖也火辣的道:「一點不錯,我也不信,憑他、個就能敵得住我們四個,他算是幹什麼的?他就是三頭六臂,我也要通通給他拗斷,他便是生鐵鑄的吧,看我能不能將他搓成一把鐵渣了?」

  宮笠低沉的道:「別忘了,他也不是一個人。」

  怪笑一聲,廖沖道:「你是說他周圍那些嘍羅?提也甭提了,老弟,我們業已見識過好幾次啦,那幹角兒的稀鬆法不但叫人失望,更且叫人驚奇,根本不必將那些人算進來,到時候只要任貴財一個人雙手一劃拉,就能像收拾一堆垃圾一樣兜起來往海裡拋下去便行!」

  連連點頭,鮑貴財嘻開一張大嘴道:「可可不是?俺俺只要將他他們掃掃成一堆,朝朝海裡拋拋下去就行行了?」

  宮笠道:「我不是指孫嘯的那些手下,他的一干手下雖然也有些夠強悍的,但在玉鼎山莊那一戰裡,也差不多被我們剪除殆盡了,剩下的一些,起不了什麼大作用,令我顧慮的是,可能他另外還請了幫手!」

  廖沖皺起眉頭,道:「怎麼見得?」

  宮笠道:「只要孫嘯不是白癡,他就必然會另請幫手!」

  廖沖忙道:「你說得詳細點,老弟。」

  宮笠平靜的道:「孫嘯連著派了兩撥人進逼『玉鼎山莊』,第一撥,是『金牛頭府』的數位好手,第二撥,除了更是強者盡出之外,猶增加了二百余名爪牙助威;這一前一後的兩批人卻都一個跟鬥栽到底,弄得全軍覆滅。因此,孫嘯便會知道『玉鼎山莊』黃恕言必是請了能人相助,而由少數漏網逃回去的人口裡,他也大致判斷得出黃恕言是請了些什麼人助陣,至少,廖兄你與貴財乃是明擺著了,同時,孫嘯的大批人馬敗得如此慘法,他也會猜測到除了賢師徒之外,定然尚有其他的主兒為『玉鼎山莊』效力;孫嘯現在人手折損甚劇,元氣頗受打擊,他考慮得到廖兄你的修為,也考慮得到貴財的難纏,而目前他人手不足,實力大減,所以,他會將腦筋動到組合之外,另到外面邀請幫手,乃是無可置疑的,否則他就只有坐以待斃,孫嘯不是白癡,他會坐以待斃麼?」

  廖沖回想了一會,喃喃的道:「嗯,說得是有點道理……」鮑貴財道:「二二叔,老老孫他們,會不會逃逃之夭夭了?」

  宮笠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放棄他們的基業逃走?」

  鮑貴財道:「是,是,俺俺就是這這個意思—…。」

  笑笑,宮笠道:「你想得太天真了,貴財,這怎麼可能?」

  鮑貴財忙道:「怎怎麼不不可能?二二叔,他他們的地地盤固固然重重要,但,但他他們也會想想到,老老命更更重要啊……」

  宮笠緩緩的道:「還有比性命猶難拋開的,是尊嚴與骨節的問題,貴財,人失掉這些,也就生不如死了,尤其是在江湖上成名立萬的人。」

  鮑貴財張張口,卻又點點頭,沒有再吭聲。

  廖沖頷首道:「說得是,如果孫嘯奔島而逃,他那前半輩子的聲譽,後半輩子的名望,便將一概合泥抹灰,臭不可聞了!」

  宮笠道:「況且,孫嘯素性氣量狹窄,目高於頂,是個又狂又做又睚眥必報的人物,他吃了哪些大虧,勢必處心積慮,圖作報復,斷不會不有任何其他選擇!」

  鮑貴財又道:「既既是這這樣,二二叔,他有有種的話,為為什麼不不再來『王鼎山莊』同同俺俺們拼拼個死活?」

  輕輕用手指繞弄著皮韁,宮笠淡然一哂道:「這才是他的精明厲害之處;貴財,孫嘯連折了兩撥人馬,自然心中頗生戒惕,他對我們這邊的確虛實並不太清楚,我們這邊到底有些什麼人他亦不會太瞭解,但是,他必定知道我們是極端扎手的,因而他便採取這種以靜制動,以逸待勞的方法,張開羅網,等著我們自己去投入!」

  鮑貴財兩隻斜眼珠拼命往中間對聚,一邊不以為然的道:「二二叔姓姓孫的是個大大飯桶,他他怎能猜猜到俺俺們就—一定會去投——投他那張羅網?如如果,俺俺們占了他他的便宜,索索興不去了呢?他豈豈不是空空等一場?

  連連毛也撈不著?」

  宮笠笑道:「他的想法和你不同,貴財。」

  鮑貴財道:「然然則,他他卻是怎怎生想的?」

  宮笠道:「孫嘯如此慎重其事,大舉興兵脅迫『玉鼎山莊』的原因是什麼?」

  鮑貴財道:「還還不是全為為了那張勞什子藏寶圖……」宮笠道:「對了,他兩次興兵,兩次捺羽而歸,他眼見我們抵抗如此堅強劇烈,也自然會聯想我們也是為了要保

  有那兩張藏寶圖,而圖有三張,我們兩張,他佔有一張,可是,非三圖相並不能得到寶藏的正確地點,因此兩張與一張之分,其重要性並無軒輕,得不到第三張圖,這兩張亦形同廢紙,由這一點引伸,他就會以為我們必須要劫奪他那第三張圖,有了這個想法,他當然便認定我們非去他的老窩動手不可,是以他動不如靜,便專等我們去上鉤了!」鮑貴財呵呵笑道:「俺俺不是業已說說過啦,老老孫飯飯桶一個,他他可是壓壓根搞錯錯了黃曆啦,俺俺們豈豈是為了那張藏寶圖去的?俺俺們乃是為為了替二二叔報仇去去的啊!」

  廖沖沒好氣的道:「為了藏寶閣也好,為了替你二叔報仇亦罷,我們總是去了,人家以靜制動,以逸待勞的算盤可並沒有落空!」

  呆了果,鮑貴財窘迫的道:「但但——但老老孫還是不不夠精明嘛……」

  和鮑貴財並騎前行的淩濮接上腔道:「姓孫的設若知道我們這次前去,主要的目的是打算摘他的『瓢』,恐怕他就更是坐立不安,兩眼望出去一片黝黑了!」

  廖沖道:「好叫他曉得,天下這大,也真有義字在前,利字在後的清亮人物,譬如我,譬如你們三位!」

  鮑貴財哼了哼,道:「俺俺看,那什麼『劍中聖』井井容,那那叫夏潔的婆婆娘,猶猶要比老老孫緊張上好好些信呢,如如果他他們知道俺們去去的真真正意圖的話!」

  宮笠冷冷的道:「他們不知道最好!」

  鮑貴財道:「對、對,不不知道最最好,否否則,只只怕他他們藏藏寶也也不會要,早他他娘的三三十六著,走走為上著了……」

  朝前面的路途眺望了一會,廖沖道:「快近午了,我們找個地方打尖歇馬吧?」

  宮笠道:「附近可有什麼能以落腳之處?」

  廖沖往前指了指,道:「這條路我走過幾次,記得再過去十來裡地,好像在一個土崗子下有片野店,專賣過路客商的酒食,東西粗得很,湊合著填飽肚子也罷。」

  宮笠笑道:「我是什麼也能吃;眼下即使嘴饞,可也找不著山珍海味來充派場……」

  鮑貴財咽了口口水,道:「甭甭提山珍海味了,二二叔,能有大大肥肉夾上塊醬醬菜就就著下肚,業已已是挺美的啦,至多,來來上碗濃稠的米湯……」

  廖沖瞪了徒弟一眼,道:「真叫沒出息不是?你他奶奶,跟著為師,一天三頓可少了你大魚大肉啦?說得恁的個寒愴法,沒的叫人以為你他娘平素就俄慌了呢!」

  鮑貴財傻呵呵的笑道:「師師父,平平常日裡,再再是怎的吃好,該該餓的辰光,還還是一樣會餓啊!人一餓,就饑不擇食啦!」

  「呸」了一聲,廖沖道:「簡直是活寶!」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