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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鮑貴財欽佩的道:「二二叔,你你老真真是料料事如神……」

  笑笑,宮笠道:「沒什麼,一點常識,再加上一點兒推理罷了……」

  廖沖插口道:「這件事,我也一樣早就看破了。姓顧的那份藏寶圖,當然還在他自己身上,要保命保利,便不得不保留。」

  鮑貴財不敢怠慢,趕緊拍馬屁:「師師父,你你老簡簡直如同諸諸葛再再世,張張天師重生,不不但能夠洞燭先先機,更更且可哥以未卜先知……」

  呵呵一笑,廖沖受用十分的道:「乖徒,為師的這份能耐,你是至今方才看出來呀?慢慢的學,只要你學得到為師的天份十之一二,業已夠你終生享用不盡了…

  …」

  鮑貴財也咧嘴笑道:「這,這還用說?」

  搖頭晃腦的,廖沖興味十足:「天也快亮啦,老弟,我看我們也不用睡了,乾脆聊到天亮,塞飽肚皮之後,直接上道。」

  宮笠道:「這我高興,我沒有意見。」

  忽然,廖沖神秘兮兮的道:「對了,老弟,你那出『樓臺會』,唱罷了沒有?」

  宮笠苦笑道:「唱過了,來這裡之前才分的手。」

  廖沖擠眉弄眼的道:「娘的,包管又是卿卿我我,鬧了個難捨難分吧?」

  宮笠有些尷尬的道:「女人嘛,總免不了情感比較脆弱……」

  呵呵一笑,廖沖道:「你在這一方面委實也稱得上『高手』,不聲不響,居然弄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婆娘,看光景,還是黃大小姐先對你傾心的呢。」

  宮笠忙道:「緣份,全是緣份。」

  廖沖竟感歎的道:「人同人的遇合,硬是大不一樣,就以我來說吧,娘的,怎麼就沒碰上這檔子『緣份』?否則,也不用打這大半輩子的光杆了……我這寶貝蛋的徒弟,卻也幾乎就攀不上他那樁『緣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尋死尋活,才堪堪沾上了邊,唉,人比人,氣死人啊……」

  宮笠笑道:「廖兄早歲,必然少年英發,風姿不凡,可能專心揚威江湖,創名立萬,方才錯過了成家的大好機緣……」連連點頭,廖沖道:「這倒不假,嗯,這倒不假,在我年輕的辰光,也算得上是個美男子,比起我這徒弟,奶奶的,是要高明上多多,譬喻說吧,我在家鄉的村子頭上,就有位姓陳的大姑娘,每次見了我全那麼把媚眼亂拋,我卻不動心,一意只想練好功夫當俠士,做英雄,後來,我在道上闖出點名堂來了,幾次到窯子裡去消遣,那些臭娘們也都爭著投懷送抱,巴結得一塌糊塗,我呢?連睬也不睬,後來,呢,後來…唉,後來人就老了個球的,再想俏,也俏不起來啦,我操!」忍住笑,宮笠道:「真可惜……」

  廖沖歎了口氣,道:「可不是?光陰這玩意,實在害人,它在不知不覺間就把人變老啦!我在你這個年歲,還只覺得人生才開始,怎麼迷裡馬虎裡,一傢伙就登上一甲子的太歲了?好似練功夫一模樣,感到架勢剛剛拉開,居然便待作揖下場了,唉,時間快呐—…。」

  宮笠頷首道:「是的,時光是快……年月輪轉,終其一生,也就是須臾間事…

  …」

  望著官笠廖沖忽地打著哈哈:「老弟,還記得我與你打的那個賭?」

  笑笑,宮笠道:「未曾忘懷。」

  乾笑一聲,廖沖道:「輸呢,我是輸了,不過,你總不能真個叫我剃掉這滿頭『秀髮』吧?一個大光頭,對於我這個歲數的人來說,不大雅觀……」

  官笠笑道:「放心,廖兄,也不過說說罷了,怎會真的叫你將毛髮理光?」

  廖沖如釋重負的道:「這樣,我就寬懷了,你不知道,每次想到這件事,都他娘的好不自在……」

  宮笠微笑道:「其實我們之間打的那個賭,對我而言,也是一種鞭策同壓力,迫使我越加積極的去為貴財的婚事策劃,只要這件事成功了,打的賭便不再存在,廖見你就當我們從未有此一著吧。」

  廖沖忙道:「好,好……好極了……這樣最好不過,但你可不能說我耍賴皮呀!」這不是賴皮是什麼?宮笠卻無所謂的道:「當然。」

  望瞭望天色,淩濮插嘴道:「辰光差不多了,頭兒,回房去坐坐,泡上幾杯茶,提提精神如何呢?」

  宮笠問廖沖:「怎麼樣?廖兄還是喜歡站在這裡『餐風飲露』?」

  廖沖笑駡:「娘的,你不要促狹,進屋裡去四平八穩的坐著,燙熱噴香的茶水再一喝,自是勝過這裡多多,誰願意挺在此處沾露惹寒?」

  宮笠道:「那麼,我們走吧。」

  四個人一邊緩步前行,廖沖邊道:「我看,就到我那裡坐一會吧,也沒有多久時間了,天一亮,我們就待準備上路啦。」

  點點頭,宮笠道:「也好,希望他們把馬匹都喂妥加鞍了,到時上馬就能走。」

  淩濮忙道:「全弄舒適了,頭兒,昨天人夜前,我親自去看著他們備妥的……」

  於是,他們輕聲談笑著,一路行向廖沖師徒的「行館」。

  天色更是黑得如墨,但是,這只是黎明前更黑暗的一刻,很快的,就會有第一線曙光透露自東方的天際……

  懷著那一股高愁辭別了「玉鼎山莊」,宮笠感受到了與初履斯地之時截然不同的滋味,他曾是如此漫不經心的來到這裡,卻負荷著恁般沉重的精神累贅離開,人生的際遇是難蔔難測的,但他卻未嘗料到,就連男女之間的那個「情」字,一旦罩上了身,也居然這等的令人憂心忡忡,神形抑鬱,料想這個「情」字無論是在生之旅途上以何種方式降臨,其快樂與痛楚的正反面都將是一樣的吧?

  走了三天,一路上,他的情緒顯見的低落,開口的時候也不多。

  明天,他們預計即可抵達出海口了,大概是黃昏的辰光。

  廖沖策騎湊了上來,咧嘴笑道:「老弟,就真有這麼個苦法兒?」

  怔了怔,宮笠有些迷惘的道:「你是指的什麼?」

  呵呵一笑,廖沖道:「相思的味道呀,我說老弟。」

  不禁微微感到赧然,宮笠尷尬的道:「廖兄,不要瞎猜,誰說我在相思了?」

  廖沖斜著一雙眼道:「結啦,在老哥哥我面前,還有什麼怕難為情的?我呢,雖說沒有個物件好叫我害相思,但沒吃羊肉也見過羊在滿山跑,這思念的味道,可想而知是不大好受,如若是思念的心上人,自就更難消遣啦,呵呵呵……」

  宮笠隨著苦笑道:「說真話,廖兄、在這種情景之下,若硬要叫我無所感觸,無動於衷,事實上也做不到;人總是人,隨之而生的七情六欲乃是免不掉的…」

  廖衝壓低了嗓門道:「別犯愁,老弟,日子快得很哪,只要從『飛雲島』繞一轉回來,就是紅燭高照,拜花堂,人洞房的良辰美景啦……」垂目注視著鐙下的地面在朝後緩緩移動,宮笠沉沉的道:「問題就在這裡,廖兄。」

  廖沖問:「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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