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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這時,焦子雲的短蛇矛堪堪貼著宮笠的腹前掠過——他重重一哼,大回身,就待攻矛作第二次攻擊。

  他們都以官笠只有一件兵器的形勢來作為進追應變的施展了,但是,他們並未想到,宮笠並不只有一件兵器。

  在眼前的情況下,如果宮笠只有那柄「闊蛇口劍」,當然按照姿勢的移動與力道的慣性來說,這一回合中他已不及傷害敵人,可是,實際上他尚另有法寶未曾祭起。

  童芳的雙槍震開,他正借著雙槍蕩跳的力量飛躍向外,而焦子雲的大回身也剛剛轉了一半——就宛若一股突起的龍捲風平地狂卷向天,沒有人看清確實是什麼東西,也沒有人明白到底是怎麼回子事,但見一股黑柱般由罡風與狂飆組合成的力量著而旋舞,空氣激湧,氣流翻騰中響起鬼號般的尖嘯,頓時飛砂走石,天雲變色,令人呼吸皆窒,魂搖神迷,身子也在搖擺踉蹌。

  焦子雲不知道他到底是被什麼抽答在身上,無數次火辣的痛苦卻聚在一起於瞬間來到,但他至少明白自己挨的不是一下,因為,只在一刹裡,他的頭臉胸背立刻佈滿了縱橫瘀腫的條條痕印,衣衫碎片也似翩翩蝴蝶般四散飛舞。

  童芳更是受罪,他除了和焦子雲遭到相同的損傷之外,雙腳再加一緊,整個人不知怎的就被一股奇大的力道拋出了丈多遠,重重跌了個四腳朝天!

  宮笠冷漠的站在那裡,左手的「闊蛇口劍」倒貼於腕,右手上,一條粗長黝黑的皮鞭像一條懶龍也似垂拖在地面上。

  獨目瞪得像一隻銅鈴,血盆大口張得活脫能塞進一隻拳頭去,邢四娘真正是目瞪口呆的變成了愣頭,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他認為劫數難逃的人物居然有這麼個厲害法,這麼個強悍法,本事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照這樣看,劫數難逃的不是人家,倒像是自己這幹人了!

  武功高明的角兒邢四娘不是沒有瞻仰過,也不是沒有見識過」但因為立場環境的不同,在見識的過程中味道便全不一樣了,譬喻現在,對方那個武功精絕的人物,就正等著她來應付,卻非是等著同她握手言歡的!

  自己的造詣如何,修為如何,邢四娘當然心中有數,她知道光憑自己這身功夫。決對不是人家的對手,或許能以纏鬥一陣子,但栽跟頭卻只乃遲早的事,拿她與對方比較,委實是相差上一大截…

  地下,焦子雲先是掙扎著爬了起來,搖搖晃晃走了幾步,又一屁股坐了回去,他的頭髮技散,衣衫零落破裂,這裡垂下一條,那裡掛下一片,滿頭滿臉滿身的血痕交布,有的浮凸著紫烏泛青,有的業津津沁出血水,那等慘厲與狼狽法,活似剛被一群野狗追咬過的要飯叫花子!

  另一邊,蘭芳仍然四仰八叉的仰臥在地下,同焦子雲一樣的渾身上下血污斑斑,衣碎裳裂,條條痕印縱橫,要不是他還在痙攣哼籲,幾乎令人懷疑他已經斷氣了!

  邢四娘覺得口腔幹苦,心臟在一下又一下的收縮,偏偏身上又冒著冷汗,伸手摸一把,滿手盡是冷黏黏,濕塌塌的,她一開口,聲音竟似被什麼塞住了似的室啞:「你你……你……你……究竟是幹什麼的?」

  宮笠不帶絲毫笑意的笑了笑:「和你一樣,邢四娘,專門殺人的!」

  拼命吞了口唾液,邢四娘結結巴巴的道:「呃…我們—…哦們『金牛頭府』,自問與你遠日無仇,近日元冤,我們……連認識都不認識你,你又何苦非要與我們為難不可?」

  宮笠幽冷的道:「是我在與你們為難麼?」

  又咽了一次口水,邢四娘澀澀的道:「這位…呃,這位朋友,有道是不打不相識,你既有這麼高強的本領,料想在道上也是威名赫赫,獨霸一方的大人物,而我們『金牛頭府』,呃,不但也是響噹噹的組合,更為禮賢下士,求才若渴,所以…所以…」

  宮笠道:「所以什麼?」

  露出一副比笑還難看的笑臉,邢四娘道:「所以,你何不與『金牛頭府』交個朋友?甚至歡迎你參加我們的組合,憑你這身能耐,再加上有我們的補助,何愁創不下一個局面?掙一份江山?只要你肯點頭,我包管列你入『金牛頭府』『五大』之位,甚至我都甘願讓你一頭,這豈不強似你和黃恕言這種老朽廢物混在一道白白糟塌日子?」

  宮笠怪異的一笑道:「是麼?」

  被官笠笑得有些心裡發毛,但邢四娘也只能強扮出一張近乎阿諛的形色道:「當然不假,朋友,我邢四娘可像個說假話的人?」

  宮笠淡淡的道:「一點不錯,你不但像個說假話的人,徹頭徹尾就是一個騙子,一個詐欺者,一個卑鄙無行,食言而肥的女混混!」

  邢四娘,一臉的黑麻子全泛了紅,她再是皮厚,也有些掛不住了,尷尬加上羞怒,她張口結舌的道:「這……這算什麼?舉手不打笑臉人嘛,我好言好語在這裡要和你化解仇怨,結交朋友,你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不願意,何必惡言相向?」

  宮笠生硬的道:「你壓根就是一個只顧利害,不講手段的惡婆,邢四娘,這一套拿去對付別人,在我面前,你算找錯主兒了!」

  邢四娘惱羞成怒的咆哮起來:「娘的,給你臺階你不下,不識好歹,不辯香臭的東西,我只是顧惜你一身好功夫,不忍就此將你毀掉,你當我是含糊你?」

  宮笠冷冷的道。「不用再說些好聽的盡往自家臉上貼金了,邢四娘,你拿什麼來毀我?憑你,還是憑業已在地下打滾的焦子雲和童芳?」

  邢四娘大吼道:「你當你能?這不過只是你一時僥倖,遇上的對手稀鬆罷了,若是不信,你與我對一陣試試看!」

  踏前一步,宮笠道:「正有此意。」

  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邢上娘猶不忘側臉看一看正在同淩濮拼戰的陳醒,豈知不看猶可,這一看,她幾乎便尿了一褲襠。

  陳醒果然不愧有「飛猿」之稱,動作之間躍撲飛騰,俐落疾猛,迅捷靈巧之至,但是,他遇上的對手淩濮,卻對閃挪翻騰之技更有鑽研,尤具獨到之處,不僅進退迴旋狂悍無匹,其快如電光石火,淩濮那一種粗擴淩厲,強不畏死的豁命打法,越令陳醒大大的吃不消,淩濮出手換招,只進不退,且式式全往要害攻擊,著著皆為拼命之舉,陳醒的功夫本來就沒有淩濮扎實渾厚,再加上淩濮這一陣狠拼猛打,陳醒又不想賣命,兩相一比,消長自就更見懸殊了。

  如今,雙方已拼搏了五六十個會回,陳醒遊竄騰挪,一對白鋼鑄造的「靈猿爪」任是仍是揮舞飛展,但比起淩濮那閃若雷電,力比萬鈞的金盾銀槍來,可就相形見細,差上老大一把勁了!

  邢四娘睹狀之下,觸目心驚,她又忍不住回頭朝『玉鼎山莊』那邊瞄了瞄——莊外與牆頭上,倒是七橫八豎或是彎俯掛著好些具屍體,但主力接戰卻不在莊,莊外冥蕩蕩的不見一條活人影,這就顯示著「金牛頭府」的人馬業已攻進莊裡了,可是,既然攻進莊裡,卻為何聲響如此微弱?不錯,有殺喊聲與兵刃撞擊的聲音隱隱傳來,只不過太輕淡,太零落了,這不像是有數百人交戰肉搏的音浪,倒似是小規模的遭遇而已,莫非——?

  又伸手抹了二把冷汗,邢四娘努力朝好的地方想,她在安慰著自己——像這般情況,顯然表示「王鼎山莊」已被控制,守莊的敵人業已是強管之末,就快破殲了,那零落的打鬥聲響,大約只是一干殘者在作困獸之戰而已……

  宮笠冷清清的道:「邢四娘,你還左顧右盼幹什麼?想找誰來為你幫打?」

  邢四娘憤怒的道:「笑話,收拾你,老娘用得著的人幫打?」

  眉毛揚了揚,宮笠道:「最好你也不要生這種妄想,不然,只怕你就要大大的失望了,此情此景你的同夥們大概連自身都難保了,他們不會再有餘暇來顧著你!」

  邢四娘大吼道:「放你娘的屁,你最好把場面看清楚,不要歡喜得過早,如今『玉鼎山莊』已在我方控制之下,黃恕言那老朽以及一干飯桶們定然全部伏首就戮,至少也已遭至活擒,你的同黨及幫手全都完了,一待我方人馬徹底解決了那些頑抗者之後,立將回兵反抄,那時我看你再往哪裡喊天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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