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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宮笠緩緩的道:「跟著賀大哥學過好些年,一手『滾刀法』頗具火候,等閒武林人物,連沾也別想往上沾!」

  黃媚輕咽著:「這就怪了,再怎麼說,她都不該無緣無故突然失蹤,夫妻本是鳥比翼,連心又連體,丈夫有難,做妻子的理應同進退才對……」

  憤憤的,淩濮道:「頭兒,賀大哥死前連傢伙也沒從房中取出,又在這麼近的距離裡吃人由背後暗算,當然只有極為親近之人才會使他如此不加防範,賀大哥身邊有什麼親近人!除了賀大嫂,我想不出有第二個!」

  雖然心裡早就有了對賀蒼妻子夏潔的疑慮,但宮笠在今晚之前,仍然不敢肯定,明確的說,他不願肯定,強迫自己不往這上面去想,可是如今各項征狀的顯示,全指向了夏潔,他最怕,最擔心的疑問,就快接近事實了。

  對於宮笠,這是一樁痛苦,莫大的痛苦。

  如果可能,他極願找出千百樣理由來為夏潔辯解,因為他不希望接受這樣血腥的,邪惡的,令人髮指又斷人肝腸的事實,便更不希望對賀蒼的名聲有所污染——竟出了這麼一個妻子——但他卻無法找到一條能以立足的說詞替夏潔開脫,他找不到。

  將來,設若果真夏潔對賀蒼之死有著牽連,甚至是兇手或同謀,宮笠實不知自己該如何自處?如何下得這報復的狠心?!儘管他口頭上是說得這麼果斷!

  這時——淩濮又在激昂的道:「頭兒,我們要替賀大哥報仇!」

  覺得自己好疲倦,宮笠低沉的道:「當然—…。」

  淩濮又加了一句:「不管兇手是誰都是一樣!」

  望了自己這位心腹夥伴一眼,宮笠沙沙的道:「當然黃媚的眼神上有著理解的,關懷的形韻,她柔柔的道:「宮大俠,你心裡好苦……」

  驚然一驚,宮笠強笑著自嘲:「你竟能透視進我的心裡?」

  黃媚摯誠的道:「將心比心,不言可喻。」

  深長嘆息,宮笠沉痛的道:「是的……好一個『不言可喻』怯怯的看著宮笠,祝小梅怯怯的道:「宮大俠,沒有法子變通或化解嗎?如果賀大嫂果真——?「』搖搖頭,宮笠道:「如果嫂子對老賀的慘死有任何牽連,我的道義同良心便無法寬恕及包涵她,祝姑娘;這世上是很複雜的,有些情況的形成,令人難以兩全,有些錯誤的鑄就,更不可原諒——譬如這一件!」

  祝小梅惋惜的道:「真可憐——但願賀大嫂沒有什麼牽扯才好」

  宮笠苦笑道:「我比你們更如此希望,我甚至巴盼著她永遠不再出現,不再有任何消息被我知道,否則,我對這件事該怎生處置!不辦麼?不可能,辦麼?辣手難下!」

  淩濮急道:「頭兒,你剛才還說過不管兇手是誰,也斷不能饒的,你別忘了你在賀大哥墳前起的誓,賭的咒,賀大哥血猶未幹,你!」

  宮笠冷峭的道:「不要再說了!」

  一轉頭,他又向黃媚及祝小梅道:「今晚多虧二位姑娘蘭質慧心,冰雪聰明,解開了我們多日來的疑難死結,若因此順利找著兇手,報卻我賀大哥之血仇,全為二位姑娘所賜所助,請二位姑娘受我一謝!」

  說著,他深深長揖,黃媚一邊拉開祝小梅,邊著急的道:「宮大俠,宮大俠,你這是做什麼?豈不要折煞我姐妹倆了?」

  宮笠嚴肅的道:「二位姑娘指點良多,我心中感激實難傳諸言行,日久天長,必當圖報。」

  黃媚紅著臉道:「看你,越說越見外了,宮大俠,你與淩大哥才是我們的恩人,才對我們賜助良多,我姐妹兩個只是幫你動動腦筋,又算得了什麼?你這麼客氣,倒叫我們慚愧不安……」

  祝小梅也羞澀的道:「表姐說得是,宮大俠太客氣了……」

  宮笠望望天色,道:「夜深了,二位姑娘還是早些回去安歇吧。」

  黃媚有些依戀的道:「你們還要去石牢審訊那些人!」

  點點頭,宮笠道:「我們已找尋到線索,今晚,便將由他們口中來做證實!」

  黃媚悄聲道:「宮大俠,你與淩大哥也早點睡吧,別太勞累了。」

  於是,這位莊主千金偕同她的表妹姍姍離去,猶頻頻的回顧——含情脈脈,依依不捨之狀溢於言表。

  宮笠轉身撒開大步,淩濮急忙跟上,對於黃媚那種一往情深的樣子,他本想有所言語,但一見宮笠凜然之狀幾次張口,又把話咽進肚子裡……

  西跨院角隅處那座石牢,是幢矮小卻極為堅固的建築物,從外表看去單調而灰沉,四四方方的那麼一間,人沒往裡進,業已覺得局促氣悶了。

  十名受命聽候差遣的莊丁,早已一排五個分列在石牢的鐵門之外,但是,宮笠並沒有麻煩他們,打了個招呼之後,只他與淩濮兩人走了進去。

  在屋頂一盞用細銅鏈懸吊著的鐵缽油燈暈黯泛黃的光芒照映裡,十幾樣各形各式的刑具已經排置牆角邊,宮笠淡淡的掃了一眼,目光便投注在萎縮於對面壁根下的五名俘虜身上。

  這五位昔為座上客,今成階下囚的俘虜,如今被囚禁著的姿態卻是十分狼狽同古怪的,他們的五雙手便嵌鎖在兩截木板事先挖好的凹洞裡,下面也是一條相同長度與厚度的兩截木板,而他們的五雙腳也就一樣被鎖扣在木板中間的凹洞裡,那在兩塊板子交合處挖好的腕洞及踝洞,都做得很吻合,很貼切,剛剛是一個手腕與腳踝的粗細,也就是說,兩截木板一合起來,把人的手腳鎖扣進去,就不可能再抽出來了。

  木板兩頭,是各由一大把巨號的鐵鎖扣牢,這兩把鐵鎖,便將兩塊交合的木板扣死,這是枷鎖,特製的龐大枷鎖。

  被扣在這兩條奇異枷鎖與腳鐐中的俘虜,只能坐而不能躺,任何的動作也須相互一致,他們的手臂,及雙腿多半是伸直,欲待縮曲,五人中有任何一個不合作便無法如願,很痛苦,也很受罪。

  宮笠不由得想到,「玉鼎山莊」硬功夫是沒有,但折磨人的法子倒還不少,這樣的方式來囚禁俘虜,不僅有效,而且別具巧思……

  五位正在受罪的仁兄,一見宮笠與淩濮進來,俱不由心裡發毛,背脊上直透冷汗,他們沒人吭聲,可是,五張委頓又憔悴的髒臉上,業已浮現了難以掩隱的惶驚之色!

  走到他們面前,宮笠低沉的道:「想不到會落得這等景況吧?尤其在『玉鼎山莊』這地方栽了跟頭?」

  五個人誰也沒答腔,五張臉孔上的表情卻各有不同。

  宮笠微微一笑,道:「我曾經說過,有一些問題要問你們,也就是說,我要知道某一些事情,我很摯誠的希望各位能與我合作,那麼,我們彼此間就會都很愉快,反之,恐怕各位所受的痛苦,就不足是眼前這一點點了。」

  潘光祖灰土著一張面孔,喉管裡似是卡著一口痰,呼嚕呼嚕直響:「成者為王,敗是寇……今天我們吃了癟,只怨自己學藝不精,沒啥可說的,但你也不要擺你的威風,不出多久,你們也就笑不動了……」

  宮笠道:「你是說,當你們『金牛頭府』得到消息大舉而來的那時?」

  哼了哼,潘光祖強硬的道:「就是那時,而且還會出乎你意料的快!」

  笑笑,宮笠道:「你以為,你,或者你們其中的任何一位,能活到那個時刻麼?如果你們不說實話,或是我不打算叫你們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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