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七海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三九


  六、意減惰癡赤子心

  又用衣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黃恕言憂惶不安的向宮笠投去求援的目光,宮笠卻非常冷靜的說道:「告訴他們實話。」

  黃恕言勉強擠出一絲苦笑,十分艱辛的道:「是……是的,宮大俠並沒有說假話。」

  鮑貴財張大了嘴巴,呆了片歇以後,似是難過得快要哭出聲來:「真……真是可可怕……又可可惜……像像這樣美美麗的姑姑娘……卻偏偏罹上這樣的惡惡疾……紅紅顏薄命啊,紅紅顏薄命……」

  廖沖也歎了口氣,道:「天下實在不容易有十全十美的事,小小年紀,居然染患這樣的惡疾,日子擺在眼前,卻怎生去渡法?可憐——」

  驀地,他臉色倏變,又憤怒的道:「黃恕言,你這閨女既然有著惡疾在身,你他娘卻又舉行什麼『比武招親』大會?你是打的什麼主意?安的何等居心?你是想找個愣頭出來娶你家閨女,然後再把你閨女的惡疾過於人家,是不是?」

  黃恕言面青唇白,手足無措的道:「不不,前輩,你別誤會,我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宮笠適時開口道:「廖兄,黃莊主此舉,乃另有苦衷,牽扯著另一段隱情,但我們只論事實,他的閨女未曾嫁與令徒,令徒亦未曾感染惡疾,對你來說這就夠了,其他枝節,與你並無干係。」

  廖沖氣吁吁的道:「可是,若萬一沒有你在當場識破這件事,進而出手替下了我的徒弟,那麼,這傻小子便將獨佔鰲頭,雀屏中選,我徒弟一朝與黃恕言的女兒諦婚,他這條命還想要麼?」

  宮笠平靜的道:「這個『萬一』只是你的假設,不是事實,事實是我已經換下令徒來了。」

  廖沖火躁的道:「黃恕言的存心就不良!」

  宮笠道:「這一點他難辭其咎,但他一則遭至外來壓力,窮思無計,方才出此下策,二則他事後亦頗知仟悔,其情可們,三則好在令徒安然無恙,此事隱而未發,廖兄,你也就不必追究了。」

  廖沖又是懊惱,又是氣憤,又是窩囊的道:「奶奶的,真正這算怎麼一碼子名堂?費了老大心機生了一肚皮悶氣,又眼巴巴的長途跋涉,頂著日頭風雨往來爭論,卻只落了這麼個結局,簡直不成體統,不成場面,不像話…」

  黃恕言心驚膽顫的道:「這全怪我一時糊塗,才出此下策,務盼前輩恕宥……」

  重重一哼,廖沖厲烈的道:「你要我恕有,我卻找誰去吐這口冤氣?耗了恁大的力量,到頭來卻完全泡湯,落個白搭,一場空,啥的指望也沒了!」

  黃恕言滿面愧色,低聲下氣的道:「前輩包涵,前輩諒解……」

  廖沖沒好氣的道:「他娘的,活了大半輩子,第一遭遇上這麼件窩囊事!」

  宮笠緩緩的道:「現在,廖兄,你該知道我日前挫敗令徒,乃是全系一片好意了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樁善行,向你表示我對你極度的友好,相信你不會再懷恨我了……」

  連聲歎氣,廖沖道:「宮老弟,我如今才弄清了此事的內情,倒是錯怪你了,你呢,也不要見怪,我這人沒有其他毛病,唉,就是毛躁了一點,這番卻險將好人當歹人,你救了我的徒兒的小命,我記在心裡,我們老哥倆這個朋友算交定了,大德不言謝,老弟,日久再見人心吧。」

  他又瞪著黃怨言,粗暴的道:「老黃,這事有宮老弟出面替你擔待,我自認晦氣,就此甘休不再追究,否則,看我不把你這片鳥莊子給拆散了才怪!」

  黃恕言如釋重負,苦著臉道:「多謝前輩寬容,多謝前輩垂諒……」

  搖搖頭,廖沖興味索然的道:「一場空,唉,一場空…」

  這時,鮑貴財畏畏瑟瑟的道:「二二叔,那……那小娘子,你你還要要不要呢?」

  宮笠有些啼笑皆非的道:「我怎能要?休說從頭到尾我就沒有招親的意圖,我之所以上場全是為了救你,便算我有這個意思,也不能明擺著是個坑仍然朝裡跳,那位小姐的病,我並沒有興趣接替過來。」

  竟然松了口氣,鮑貴財喜形於色的道:「二二叔,你……

  你你是真真的不要了?」

  宮笠忙道:「當然,我一直也沒有過這種念頭。」

  疑惑的看著自己徒弟,廖沖不解道:「徒兒,你問這個幹啥?你他娘心眼裡又在想什麼鬼主意?」

  鮑貴財羞羞答答的道:「師師父,二二叔不不要,俺俺要!」

  驚得差一點便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廖沖變得和他徒弟一樣結結巴巴的道:「什什麼?你你他奶奶的在說什麼?」

  鮑貴財笨拙的,但卻虔誠的道:「師師父,俺俺中意她,俺俺想要她,俺娶她,不不一定非非要像一般夫妻那那樣同同房不可,只只要她嫁了俺,俺便好好生照應她,能治好她她的病的是最好,要不俺成天陪陪著她,伴伴著她,光看看她,心心裡就舒坦了,至不不濟,她她也算是俺俺的老老婆不不是?」

  呆了好一會,廖沖才怪叫起來道:「我的天,小兔崽子,我看你是瘋了,癡了,迷糊了,這種念頭豈是胡亂起得的?

  你是想自尋煩惱,找個牌位回去供?小子,你這個主意,等於是背著口棺材回家呀,你明白不?」

  點點頭,鮑貴財道:「俺俺明白,師師父。」

  目瞪口呆的看著鮑貴財,廖沖的神情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一樣,他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壓著嗓子道:「貴財,貴財,哦,你還清醒吧?有沒有哪裡不對?是不是被什麼邪異祟著了?你知道你在哪裡?你認識我是誰麼?」

  鮑貴財覺得好有趣,他道:「師師父,你老怎怎麼啦?

  徒徒兒可可不是清清醒醒,明明白白的?俺俺們這是在『玉鼎山莊』,徒徒犯法正好好端端的在與師師父說說著話嗎?」

  大吼一聲,廖沖咆哮道:「你可知道你他娘的是在說的什麼話?全是驢話,熊話,瘋話!」

  畏縮的垂下視線,鮑貴財可憐兮兮的道:「師師父息怒……俺……俺中意她……俺俺捨不得她I」

  廖沖咬牙切齒的道:「你中意她?捨不得她?娘的皮,你是嫌命長了,她那身惡疾能過得你死得比誰都快,你不想活,可也得想想我,我還指望你在我百年之後為我送終,你一旦夭折,我他奶奶又去指望誰?」

  鮑貴財懾懦著道:「師師父,方方才二二叔說過,要同同過房,才才會傳染她的病,如如果沒沒有那回事,不不就傳染不了啦?」

  廖沖大叫道:「這樣的掛名夫妻姑且不說你受不受得了,難道你就不想獲得閨房之樂?不要傳宗接代啦?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還想再加上一個不孝之名,要斷你鮑家的子嗣香煙?再說,奶奶的你這樣搞,日後麻煩無窮,請了這麼一房媳婦進門,將來纏綿病榻,湯水藥罐夠你服侍,一待挺了屍又得大傷感情,白搭個『杖期生』又白搭上一大把眼淚鼻涕,這這這,這算是打的哪一門子算盤?」

  鮑貴財病苦的道:「師師父,沒有她,俺俺也活不下去,只只那一面,俺俺就再放不下了……」

  「呼」的站了起來,廖沖吼道:「只見了一面,你業已癡心至此,娶回去以後,日久生情,你還到哪裡放得下去?

  將來她一死,你豈非更活不成啦?」

  鮑貴財呐呐的道:「說說不定……她她的病尚能治好廖沖猛的坐下,寒著臉道:「能治好早治好了,奶奶的,老黃還會等到如今?」

  鮑貴財膽怯卻固執的道:「師師父…俺俺要娶她!」

  廖沖吼道:「不行,我不答應!」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