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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五、氣焰淩人拇指圈

  在「玉鼎山莊」的大廳之前,圍擁著好一些人,但說話的卻只有兩個——黃恕言,以及站在他對面六七步遠的一個怪人,說那人「怪」可一點也不過份,一顆毛髮篷亂的腦袋,再按上比例奇突的五官,黃疏疏的眉毛,眯成兩條縫的眼睛,紅酒糟鼻子下面是一張嘴唇肥厚的「海口」,每一開聲說話時,那一口黑黃交斑的老牙確實夠瞧的,然後,再配上一雙招風耳,零散的幾點淡麻子,便組合成這位元「怪人」的全副尊容了。

  然而,最令人驚目驚心的,卻是掛在這人頸子上的一圈項鍊,那不是金鑄銀治的,亦非什麼珠串玉環,赫然是串連著那樣多的指頭,人的大拇指頭,這由無數風乾的,癟黃泛黑的大拇指所串成的圈鏈,業已由這人的頸間垂掛到腹部了,如此可怖的一付項圈,襯托著這人的五短身材,便無形中流露著一股特異的怪誕氣息,洋溢著那樣令人惴惴不安的殘酷意味,於是,怪誕加上殘酷,就便得這個人更增添了妖魔似的猙獰同陰森了……

  是的,他即是天下武林道中鼎鼎大名的「二邪之一」』跺跺腳可使山搖地顫的拇指圈子廖沖。

  圍擁在四周的「玉鼎山莊」人手可確實不少,約摸有百餘人之數,且個個神情緊張,手按兵器之上,一派如臨大敵的模樣,就是給你們天大的面子,換句話說,就是你們的榮幸,你們這片鳥莊子的上下毛人等自該心裡有數,一概順從,我徒兒贏也要贏,不贏也要贏,否則,就是不給我臉面,不給我臉面即是要得罪我,得罪我等於與我結仇,嘿嘿,既然結仇,你們不妨問問自己有幾顆狗頭能給我搬的l」

  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黃恕言一張臉孔更是慘變,他哭喪著臉道:「這是誤會,前輩,這純是一場誤會,我們怎敢不給你老顏面?又怎敢稍有開罪之處?至於說和你老結仇,天啊,更是從哪裡講起呢?前輩,掬誠稟告,委實是格於規矩,愛莫能助……」

  「呸」的吐出一口黃粘粘的濃痰,廖沖火辣的道:「規矩?什麼規矩?卵蛋規矩,我老夫說的話才算話,我老夫定下的規矩才叫規矩,你們是什麼工八兔子賊?也配談規矩!」

  黃恕言瑟縮的望瞭望腳尖前的那塊黃痰,呼懦著道:「前輩……務祈恕宥,千請諒解…」

  廖沖粗暴的道:「不行,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我的徒弟白忙活了一場就這麼算了!我老夫的面皮就這麼被掃?奶奶的!我師徒倆是幹啥吃的?沿門討飯的叫花麼?容得你們這片鳥莊的一干毛人如此侮弄?他奶奶的!」

  黃恕言陪著笑臉道:「前輩言重。前輩是太也言重了!」

  在黃恕言身後的段威也趕緊哈著腰道:「舍居停對前輩素來欽佩無已,敬仰有加,可謂五體投地一片虔誠,豈敢對前輩稍有失敬之處?前輩!」

  臉色一沉,廖沖睜開了眼叱喝道:「咦!你他奶奶又是哪一號的人物!是由哪個老鼠洞裡鑽出來的邪龜孫?這裡有你說話的地方?真他奶奶不自量力。」

  段威又是尷尬,又是氣憤,又是懼怕與無可奈何的乾笑道:「小的是,哦,本莊『總教頭』,賤姓段,單字一個威,有個匪號,人稱『黃耳』!」

  廖沖陰沉沉的道:「我只有一個徒弟,卻也不會同你攀親家,要你羅哩囉嗦幹什麼名號!套什麼近乎!你再不趕快閉上你那張鳥嘴給我滾到一邊,你不是叫『黃耳』麼!看我能不能馬上把你變成『沒耳』!」

  猛的哆嗦了一下,段威慌忙往後退避,他深深明白,如果「拇指圈子」廖沖真要將他變成「沒耳」絕不是一樁什麼難事,人家只要略微勾勾手指,說不定他還不止只是「沒耳」而已…

  「哼啊」一聲,廖沖出口又是一塊黃痰,他慢吞吞的道:,「我說黃恕言,你們那場『比武招親』的結果,我宣佈無效,另外,我宣佈我的徒兒是獲勝者,他也就是你的女婿。」

  大大呆了呆,黃恕言氣急敗壞的道:「哦,前輩…這!

  這似乎不太……不太合宜吧?」

  廖沖眯著一雙眼道:「我倒不明白,有什麼不合宜的?」

  黃恕言幾乎要掉下淚來似的噎著聲道:「前輩,可是……這不合『比武招親』的規則…」

  嘿嘿一笑,廖沖道:「你所訂下的『比武招親』規則不合我的脾胃,所以通通取消,以我現在的規則為規則,我的規則,是我的徒兒獲勝,他是唯一的,也是當然的人選者,其他的那些鬼頭蛤模臉一律滾蛋,不論勝負完幸劃出道外!黃恕言,我這樣做不是蠻橫,有其大道理在,因為你在武林中的一切都不及我,所以你的主意和我的主意若是有所抵觸,那麼,你的主意便只好失效,要是不然我就開始一顆一顆摘下你們『玉鼎山莊』眾人的腦袋,你們不要腦袋呢?還是遵從我的規則行事!」

  面頰抽搐著,黃恕言像是呻吟般道:「老天……前輩,但……但已經有了一位人選者了……這……」

  手摸著肥厚的下巴,廖沖道:「這簡單,花點錢把那想吃天鵝肉的混帳小子攆走就行了……」

  黃恕言呐哈的道:「前輩……恐怕不行呐……」

  廖沖斜眼望著對方,語氣不善的道:「有什麼不行的?」

  咽了口唾液,黃恕言道:「那人……那人的武功很高。」

  怪異的笑了,廖沖道:「武功很高!嘿嘿嘿,不成他唬住了你這愣鳥卻尚能再來唬我?你放心交給我來打發,他如不走路,老夫我包管讓他橫著出去!」

  黃恕言舐舐嘴唇,表情十分痛苦的道:「像這樣做,前輩,在武林道義上來說,似乎有些講不過去。」

  廖沖細眼突瞪,大聲道:「什麼武林道義!奶奶的,我就代表武林,我的話就是道義,其他一概不論,黃恕言,你他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在這裡推三阻四,一個弄毛了我,我先他奶奶摘下你的人頭當球踢!」

  這時,站在他身後的鮑貴財,目睹黃恕言的狼狽像,似是頗為不忍,他輕輕扯了扯乃師的衣角,結結巴巴的道:「師……師父……你你老可哥也別太太過叫人人家為難。」

  廖沖呵責道:「你也少囉嗦,不中用的東西,叫你來這裡『白手撈魚』娶房媳婦,卻偏偏弄了個灰頭土臉,兩手空空回去,真是雜木樹的果子,上不得大台盤,你丟人,連我這做師父的也跟著面上無光,還有臉幫著人家說話?哦呸!」

  縮著頭,鮑貴財是一臉的委屈加上一臉的羞赧,吭也不敢再吭了。

  廖沖又火暴的道:「怎麼說!黃怨言,我的耐性並不好,你不要把我惹翻了。」

  滿頭的大汗,黃恕言心中急著在叫救命,他左探右望,焦灼不已——他奇怪為什麼官笠和淩推至今尚未露面!

  事情到了這等辰光,要想安然過關,除了宮笠之外,別的人也實在是沒有法子「罩」得住這橫行霸造的師徒兩人「玉鼎山莊」其餘的莊友們,雖然包圍在四周形成一圈人牆,卻一個個木樁似的都在發愣,誰也沒膽子敢挺身而出說上一句話,因為連他們馬首是瞻的莊主與教頭們全泄了氣,他們又算老幾!哪個還挺得直腰杆子來充能!

  事實上,「拇指圈子」廖沖的名頭太過響亮,舉凡知道這個老魔星的人,誰也對他都打心底起寒栗,避之唯恐不急,去觸他黴頭,除非是壽星公吃砒霜——嫌命長了。

  而人是只怕命短,不嫌命長的。

  廖沖目光睥睨,加重了力量道:「黃恕言,我還在等你的回話,你磨蹭什麼玩意!」

  黃恕言不由自主的抖了抖,面青唇白的道:「前輩……

  呢,是不是可以……再容我考慮考慮!」

  廖沖鼻孔朝天的道:「不必考慮了,我沒這麼些閑功夫等待。」

  吸了口涼氣,黃恕言期期艾艾的道:「這!這未免!有點強人所難。」

  大喝一聲,廖沖嗔目道:「你說什麼?」

  在黃恕言的背後,段威急得幾乎要嗆出血來,他暗裡連連頂了黃恕言幾下,硬著頭皮越眾而出,垂手躬身誠惶誠恐的道:「回前輩的話——舍居停的意思是說,他尚須略微斟酌斟酌……」

  兩眼望天,廖沖大喇喇的問道:「你是何人?」

  呆了呆,段威忙道:「先前業已拜謁過前輩了,小的段威……」

  廖沖僵硬的道:「退下。」

  段威連聲稱是,唯唯喏喏的又退向後面,一邊朝黃恕言連使眼色。

  哼了哼,廖沖道:「看樣子,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也罷,是你們逼得我開殺戒,也怨不得老夫我心狠手辣了,就先摘下十顆人頭再說——」

  猛古丁的,鮑貴財拉住了他師父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師師父,師師父,你老是來替徒徒弟要媳媳婦的,卻怎怎生能開開殺戒,將將來俺俺們成了親親家,不不能弄得血血……淋淋的啊……」

  廖沖大吼道:「奶奶的,他們不給媳婦,為師的不殺怎的!」

  鮑貴財可憐兮兮的道:「師師父,俺俺只要那那小娘子,俺俺不要殺人,師師父,求求你你老,就再再忍一會,別別把事事情搞砸……砸了……」

  廖沖火冒三丈的叫起來道:「沒出息的東西,不殺他們幾個,他們不肯給那小娘子哪!奶奶的,你這混球心裡也就只記得那個小娘子,偏偏又叫為師的作難!」

  鮑貴財哭喪著臉道:「若若是師師父開殺戒,說不不定那小小娘子就會怨上俺,越發不肯嫁給俺做媳媳婦了,師師父,眼下殺殺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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