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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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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羽道:「前輩說過,由前輩拋出石塊,但卻不拘拋擲的方向與高低,只要誰先擊中石塊,即屬贏家,換言之,前輩可以不受任何約束,自行決定石塊的投置方式——」 盛庸大聲道:「是這麼回事,但其中何來取巧之處?」 陰沉的笑了笑,南宮羽道:「在前輩投擲石塊之前,當然自行知道要怎麼個投法,關鍵在於,毒魄並不知道,這樣一來前輩豈不是占儘先機?請問,公平何在?」 盛庸噎了片刻,不禁羞惱交集,跺腳連聲咆哮:「南宮羽,你分明是有意挑剔,在雞蛋裡找骨頭,好趁勢推翻我和毒魄的約定,再聯手向我施暴行強,你以為你的打算我不清楚?出爾反爾,還有什麼道理可講?」 南宮羽唇角微撇,道:「前輩,我承認你有幾分心機,不過,火候卻欠精純。」 盛庸大吼:「南宮羽,你敢諷刺於我?」 毒魄向南宮羽拋了個眼色,淡淡的道:「不用在這些小事上爭執,南宮,意見既然是我提出來的,自得有所擔當,不能說話不做數而落人以口實;算了。我們還是遵照原案,依盛前輩的法子比試。」 南宮羽了解毒魄的意思,但仍有幾分不放心,他攤開手道:「毒魄,金銀財寶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你愣要把便宜給人家占,我也沒有話說,總之你加小心,事情尚未開始,你已經落到下風啦。」 毒魄笑道:「結論可別下得太早,南宮。」 盛庸趕緊接口道:「可不是麼,毒老弟,我出的這個題目,絕對公平公正,彼此誰也無法投機取巧,比試還不曾進行,南宮羽就在這裡隨口臆測,擾亂軍心,真不曉得他在瞎攪合些什麼?」 南宮羽瞪了盛庸一眼,張張嘴,卻沒有出聲,管自走回他原來站立的位置。 毒魄的目光移動,有意無意和呆立在篷車後側的屠長青與許榮打了個照面,他朝著兩人微笑頷首,模樣像是同老朋友招呼。 屠長青一直在看這齣戲,他要看到個結果,私心裡,他盼望最好的局面是玉石俱焚、兩敗皆傷,一來可消舊恨,二來說不定能以收到魚翁之利,他固然對毒魄充滿了怨患、對盛庸亦咬牙切齒之至,這兩個他認為慣于「黑吃黑」的仇家,死一個少一個,假如拼得同歸於盡,更是上上大吉,他決計跟著耗下去了。 清了清嗓門,盛庸向毒魄發話道:「毒老弟,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毒魄道:「前輩且請。」 盛庸笑道:「你可得瞧准了,老弟,事關金銀財寶哪。」 毒魄靜默無言,他的眼睛只盯住盛庸的左手,左手上,正握著那塊圓形石頭。 於是,石頭自盛庸手掌間拋起,但拋起的高度僅只三寸,石頭離掌的瞬息,這位「釣月叟」的左手閃電般往上抬升,幾乎稍一舉時,即可抓住。 三寸的距離,三寸的空間,要超越如此短促的窄隙,只是一刹之事,何況盛庸乃有備而來,出手的快速與準頭,就更不在話下了。 寒光就在盛庸左手上升的動作之前射來,那一抹光快得就像意念的轉動,精神的凝注,仿佛它原是無形無質的,只因為有人想它這麼出現,它就突破了時空,淩駕於一切速律之上,在虛渺中到達任何它欲圖到達的地方——光亮炫映,它就已經在這裡了,在盛庸的左手與石塊之間。 削銳的勁氣,激蕩迴旋於指掌,使得盛庸抬起的左手近似反射般本能的向後急縮,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倏起,那塊拋升三寸的石塊驀地斜彈半空,又「砰」的一響碎為粉未! 毒魄卓立原處,手上的「祭魂鉤」活似一角彎月,冷焰燦漾,吐露著詭異而不可言的玄妙,他人站在那裡,盛庸看來,簡直就像法力無邊的神祗了。 南宮羽忘情的鼓起掌來,他可是打心底服透了毒魄,雖說相交多年,老兄老弟,但似如此精彩的表演,他亦是頭一遭看到! 呆若木雞的盛庸,在南宮羽的掌聲裡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他深吸一口氣,圓臉上宛似抹一層青灰,不自覺嗓音都走了調:「呃……毒老弟,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毒魄笑笑,道; 「這須要長時期的苦練,然後,加一點天賦、一點訣竅、一點巧思就行。」 盛庸餘悸猶存,卻面帶僥倖之色:「真是千辛萬苦,我老頭子不曾一時意氣用事,和你血肉相拼,若是拼上了,後果怎堪設想?天爺,世上竟然有這麼快的手法……」 毒魄道:「是前輩承讓了。」 盛庸搖頭歎喟:「事情到了這一步,也用不著說些客套了,的確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淨靠老招牌賣字型大小,越來越不靈光啦,毒老弟,我認輸;唉,眼瞅著我們這一輩的好日子已經過去嘍……」 不等毒魄答話,那邊廂,南宮羽已吃喝起來:「前輩,別只顧著歎今迫往,既然認輸,金子銀子就得交出來、分文不能少!」 盛庸從腰板帶內取出荷包遞給毒魄,一面灰沉沉的笑著:「荷包在這裡,現金現銀全在車上,我們不必麻煩,就再轉次手吧。小 毒魄啟開荷包,抽出一張銀票交還盛庸,語氣十分懇切的道:「這張銀票,面額是一萬兩,前輩且請收下,權當是我們孝敬的一份紅錢。」 想要伸手接住,又覺得不好意思,盛庸期期艾艾的道:「銀子是好的,不過,呃,毒老弟,我卻受之有愧,實在——」 毒魄將銀票塞進盛庸懷裡,用笑容阻止了對方的窘言,盛庸臉孔上的肌肉抽顫,終於咬咬牙不再推託,他向毒魄深瞧一眼,點點頭,轉身飛掠而去。 篷車後面,觀戰看戲的屠長青,許榮亦已蹤影不見,甚至連地下方威的屍體都扛走了;事情的結局,約摸大使他們失望吧? 南宮羽走了過來,皮笑肉不動的望著毒魄,神情透著三分陰陽怪氣,毒魄聳聳肩,還報老友一個微笑,笑顏中,自有無可奈何。 望望篷車,摸了摸鼻子,南宮羽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有這個必要麼,給姓盛的一萬兩銀子?」 毒魄靜靜的道:「他人老了,人在江湖,原該急流勇退,熬到滿頭白髮猶不能脫身收手,說起來便是一種悲哀,我們和他一樣,同在天涯,又何惜這一份惻隱?」 南宮羽道:「話雖不錯,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們辛苦這一趟,自己能得到多少代價?」 毒魄搖頭道:「不清楚,這就要看你的了。」 南宮羽的表情有些啼笑皆非,而事實上他又能埋怨什麼?如今,毒魄扮過白臉,那紅臉一角,亦只好由他去唱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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