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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阮無影慢騰騰的挪步往右走,而莊烈則往左繞,商鼇站在路肩,其餘囚人也不露痕跡的向四周分散,無形中,一個包圍的陣勢業已隱隱結成。

  毒魄仍以原來的姿態挺立原地,他的目光沒有跟隨兩名對手而移動,他只平視向前,眼角底的感應,已足夠他瞭解敵人的動向。

  首先發難的人是莊烈,「黑手印」莊烈。

  他的兩掌驟合,仿著響起了一聲霹靂,但霹靂僅是聲東擊西的手段,身形下塌,掌沿已快刀似的斜劈毒魄的雙脛。

  此刻、阮無影沒有動作,仍在繞行、

  毒魄雙腳交錯,後移一步,單只一步,莊烈下塌的身形借著落空的掌勢猛然長起,掌臂拋成兩輪半弧,力道強勁的分擊毒魄下頷、前胸。

  這一次,毒魄往右側斜滑了一尺,也僅有一尺。

  莊烈揮擊的強勁掌力剛剛拂面卷湧,毒魄已敏銳的感觸到另有一股空氣沖背而來,來得快極了,幾乎就在他驚覺的同時,已經有了衣衫上的反應!

  於是,「祭魂鈞」便貼著毒魄的左脅,以直角往後暴斬,由於刀力太過迅疾,映入人眼的只是一抹流芒的掣閃,光起光斂,傳來阮無影一聲怪叫。毒魄的「祭魂鉤」又已回到原來的位置一似乎他從來就沒有移動過!

  阮無影的人已在丈許之外,臉色煞白,身體微徽搖晃,左肩連胸,赫然翩綻了一條半尺長的血口子,殷赤的鮮血浸透前襟,正在逐漸往下擴染……

  等到莊烈旋回過來,面對的仍舊是毒魄未曾改變的出手式,現在,他已感覺到了那股沉重的壓力,斜舉的彎刃眨著冷眼,以那樣的角度,便恍如囊含了附近的每一寸空間,最可怕的,還是它的來勢虛幻莫測!

  阮無影如今可笑不動了,他喘息了俄頃,又咬著牙往上湊近,腳步略見踉蹌之外,手握的匕首也有點顫抖,顯然他挨的這一刀傷得不輕。

  一側,商鼇沉著臉發話:「你還挺得住麼,無影?」

  吸了口氣,阮無影倔強的道:「沒有問題,頭兒,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

  商鼇不再言語,卻向其餘的四名手下使了個眼色。

  毒魄依然卓立如山,神情冷凝,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盤算什麼。

  突兀裡,莊烈躍起空中,兜頭一個筋斗翻落,雙掌串連成如蝠翼般翩飛的掌影,帶著削銳的勁道由上向下卷罩!

  「祭魂鉤」倏然跳動,就是那麼輕輕的一跳,刃口的光華便若暴漲的河水,波波溢展,浪花翻疊,無聲無息的驟而鋪成了晶瑩透剔的一片!

  莊烈的攻勢雖快雖猛,卻遞不進那一片湧蕩的寒光裡——他自是明白,光質的形象並構不成威脅,要命的是組合成這片光彩的本身,那不是別的,可全是由鋒刃的快速運轉銜接方才具有的效果,沾上一記,如何得了?

  雙臂揮舞,曲腰縮腿,莊烈吐氣開聲,整個身子往後反彈,他的應變不可謂不快,但是,毒魄的動作卻要比莊烈更快。

  凝鋒於頂,表面上看是一種單純的守勢,實則乃毒魄所布下的一個陷阱,他早已預知敵人在遭遇到這樣的情況時,可能會採取的幾種動作,莊烈的表現,正是他判斷的結果之一,他打定主意,就拿此人祭鈞!

  正在莊烈的身形往後彈起的刹那,原本凝鋪為一片的光芒淬然斂聚為一束,變似長虹、又如匹練,發出恁般尖厲的破空之聲飛捲繞射,幾乎冷芒乍眩,已灑下漫天的血雨,散漾陣陣的腥霧,而血滴沾肌著膚,尚有溫熱。

  莊烈的軀體被攔腰斬成兩段,就和閻四姑乘騎的那頭大青驢一樣,上半段掉在路當中,下半截便滾到了路邊,五臟六腑,傾瀉遍地!

  誰也不知道阮無影什麼時候拔升到三丈多的高度,當大家發現他的辰光,他的身影正從三丈的空中朝下沖撲,其疾如隼,其猛若鷹,灰衣飛揚,袍袖兜風之餘,眨眼間已經來到近前!

  隨著阮無影身形的閃掠,一抹不規則的冷焰亦在明滅吞吐,而且,焰光流燦,超於身前,對準的目標,當然就是毒魄。

  沾著血跡的「祭魂鉤」剛沿著一種倒拋的路線回轉,卻「嗡」的一聲顫響再度斜飛,弦月似的刀刃急速旋絞,展現出一圈又一圈的光環,環環相套,迎罩的焦點也恰巧是自空撲落的阮無影。

  驀地裡,有一股淩厲的勁道從右側方撞向毒魄,同時夾雜著商鼇的大吼:「無影快躲——」

  形勢的變化卻宛如電光石火,這一聲叱喝尚留著餘韻未散,瞬息的金鐵交擊之聲之後緊接著便是阮無影淒怖的慘號,又見血雨漫天,又是人體分家——

  毒魄在斬殺阮無影的同時,自己的身子也猝然縮卷為一團,襲來的力道貼著他的腰脅擦過,雖未擊實,卻也將他推出兩步,震得血氣徹蕩。

  商鼇還是站在路肩他原來站立的地方,手上握著一雙沉重粗短,前端雕以龍首的金色「龍頭杖」,卻神態僵木、雙眼怔忡的注視著地下的兩具屍體,此時的他,可再也扮不出那股灑脫的味道了。

  毒魄看了看商鼇手中金光堆璨的「龍頭杖」,語聲平淡的問:「方才那一記,可是商頭兒所賜?」

  定下神來,商鼇沉重的道:「為了救人,不得不出此下策,未想仍然遲了一步,毒兄,你好決!」

  毒魄道:「你說過,『當拳不讓父』,下手無須客氣,不必留情。」

  商鼇難澀的一笑:「毒兄倒是當真得很,我這兩個手下,你可叫照單全收了……」

  用左手食指沿著「祭魂鈞」的鋒口拭抹,然後,毒魄彈指甩出一溜血滴,這才正視商鼇,語聲有如一顆顆的冰珠子:「商頭兒,你和我同樣明白,這件事,一開始就在玩命。」

  商鼇有些吃力的道:「不錯,一開始就在玩命,設想到的是我們玩的成績竟然如此低劣!」

  毒魄道:「商頭兒何必嗟歎?這才只第一場,我不相信各位願意就此終止。」

  商鼇陰寒的道:「是不能就此終止,毒兄,實際上,打我們圈上你,沒有個結果便無法終止。」

  古怪的一笑,毒魄道:「我省得,商頭兒,我們都該心裡有數。」

  俊逸的面孔上已浮現起一抹隱隱的煞氣,商鼇的「君子」風度已然不見:「毒兄,現在就進行第二場比試吧,我看,我們還是採取第一場的方法——」

  毒魄道:「悉隨尊便,商頭兒。」

  商鼇微側過臉去,冷冷出聲:「你們哪一個上來向毒兄討教?記得路上躺著的,坡底打橫的,都是你們的伴當,沒有幾分把握,犯不曹白白送死外帶丟人出醜!」

  散立周遭的四個人互覷一眼,「癩蛇」崔秀緩步踏出,向商鼇微微躬身:「頭兒,我來湊合一個。」

  打鼻孔裡哼了一聲,商鼇道:「你多留神保命吧,崔秀,人家主要就是沖著你來的!」

  崔秀面無表情的道:「頭兒也知道,要我的命,沒有那麼容易,他已試過一次了!」

  毒魄沒有下眼注視崔秀,他對這張面孔,有著發自靈魂深處的痛恨與憎惡,假如有可能,只要一絲可能,他便不會讓這張臉孔留存於世,他要用力的撕碎它、撕碎它、撕碎它……

  又有一個人晃了出來,嗯,是那有如半截鐵塔般的「山獅」裴占九。

  商鼇道:「你也待湊合一個,老九?」

  裴占九點點頭,雙手十指用力交叉扭轉,發出一陣「劈劈啪啪」的關節響動聲來,模樣還挺唬人。

  商鼇的眼睛瞄向毒魄:「這一場,毒兄,就他們兩個吧?」

  毒魄毫無笑意的笑了笑:「很好,成雙成對。」

  商鼇的臉色微變,卻沒有再說什麼,他把金閃閃的「龍頭杖」斜倚肩頭,也不知是向崔秀或向裴占九發出一聲輕咳——誰都明白這聲咳含有暗示性,至於姓商的在暗示些什麼,則毒魄與他的敵人便各有所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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