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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又吐了口唾沫,南宮羽沒好氣的道:「個臭婊子,險不險就吃她噴上一身『花露水』,但犯沾上,要不倒楣才怪!」

  毒魄道:「就是她吧,南宮,去擒了來。」

  南宮羽儘管嘴裡還在嘀咕,動作卻毫不遲疑,身形起伏之間,正好擋住了那大個婆娘的去路——堪堪站成個面對面。

  猛然間眼前冒了個人出來,不由得那婆娘「哇」的一聲怪叫,身子往後急縮,手上的木盆也「砰」的一記墜落于地,連兩隻眼珠子都差點跳出目眶。

  拿一根手指比在唇上,南宮羽一派斯文,和顏悅色的道:「不要怕,也不要嚷嚷,花姑娘,我們有點小事和你打商量,還請借一步說話。」

  那娘們手捂胸口,一張畫得紅紅綠綠的大臉膛上顯露著脂粉掩遮不住的驚恐,她那略微朝天的鼻孔迅速翕合著,嘴唇也在抽搐:「你……你是什麼人?想打我什麼……主意?」

  差點嘔出聲來,南宮羽屏住呼吸,並且稍稍側過面孔:「你寬懷,我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打你什麼主意,只是有點小事請教請教,用不著走遠,借幾步路就行,」

  女的一看情形,知道不「借」幾步也不行,想叫又不敢叫,遲遲疑疑的望了門內一眼,才磨蹭著往外挪了挪位置——這個位置,卻已在燈光映照的範圍之外。

  南官羽跟了上來,但僅僅站一邊,沒有開口,這娘們正覺得不安,黑暗中,毒魄已鬼魅般飄現,寂靜得不帶一點聲息。

  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這女人嚇得向後驟退兩步,幾乎就一屁股跌坐地下。

  毒魄雙目逼視對方。

  冷冷的道:「你是這窯子裡賣的?」

  那婆娘吞著口水,呼吸急促,卻免不了心中有氣:「我要不是賣的,會打那屋裡鑽出來?」

  毒魄不溫不怒的道:「很好,我向你打聽個人,希望你能據實相告,而且這件事提過就算,你也不許洩漏口風,就當做我們從來不曾見面——」

  女人定了定神,帶有幾分好奇的問:「你要打聽什麼人呀?這位客官,幹我們這一行的,只管賣身,可不作興刺探人家底細,生張熟魏的,誰是誰卻未見扣得准……」

  擺擺手。

  毒魄道。

  「崔秀,『癲蛇』崔秀,你知不知道這號人物?」

  聽到「崔秀」這兩個字,女的表情先是驚訝,隨即又形色曖昧的「格格」蕩笑起來,這樣反應,顯示著她對這個名姓決不陌生。

  毒魄平靜的道:「看來你是曉得他了?」

  這娘們大嘴一咧,眯眼揚眉,渾然忘記現下是什麼處境:「你說的那條癩蛇呀,『鬼王旗』的大爺,而且還是『豹房』的狠角色哩,這條蛇,在我們『後山溝』可是大大的有名,尤其『半掩門』的這幾家,提起他來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任憑哪一個有本事的窯姐兒都怕了他,這死鬼一上床好比起了性,發了狂。別看他青皮寡瘦的,玩出的花樣,頂會折騰人……」

  毒魄打斷了女人的話:「他今晚來了麼?」

  婆娘掐指算計:「今天是初幾呀?」

  南宮羽插口道:「十六。」

  婆娘不停點頭:「沒錯,十六,十八,他是必准應卯,不過二位卻找岔了地方,這一陣子,崔爺可不大來我們『春來喜』,胃口換到了『洞天閣』,人家『洞天閣』新來了一個賽玉環,真正抵死迷人,崔爺現成的色鬼,遇上了還有撒手的道理?」

  望了南宮羽一眼。

  毒魄道:「該是不假?」

  南宮羽對那女人道:「花姑娘,你所說的,可都是實話?」

  「花」姑娘兩眼一瞪,氣咻咻的道:「怪了,我為什麼要騙你們?我所說的事,全『後山溝』任憑哪一家窯子裡的姑娘都知道,又不算什麼秘密,還犯得著扯謊?」

  南宮羽順手塞了一塊銀子過去,邊笑呵呵的道:「多謝了,花姑娘,這一點小意思,聊做回報——」,

  暗中掂了掂手裡銀子的分量,女人不由得眉開眼笑。

  嗲著聲道:「唉呀,你這位客官也真是的,幾句話嘛,哪值得這麼厚賞?要是你看得中我,我倒可以陪你玩上幾輪,替你消消心火,不是我自吹……」

  連連拱手,南宮羽退出幾步:「心領了,心領了,等下次有時間再說吧……」

  毒魄扯著南宮羽匆匆離開,背後猶自傳來那婆娘的吆喝:「別忘了來找我呀,只要到『春來喜』問一聲『香墜子』,他們就會遞我的簽牌……」

  一腳高、一腳低的踩在荒地上,南宮羽加緊步速,又不停搖頭咋舌:「我的老天爺,這等牛高馬大的一個塊頭,居然叫做『香墜子』,簡直嘔死人了,光是想一想,就能嚇出一身冷汗!」

  毒魄淡然一笑:「有女人看得上你,也不是樁壞事。」

  南宮羽啐道:「她不是看上我,是那塊銀子的功效,再說,這種骯髒婆娘我也消受不起!」

  「洞天閣」距離「春來喜」並不遠,頭尾也不過就是幾百步的範圍,而「洞天閣」的造型,卻比「春來喜」要體面些,好歹是一片磚瓦房,還懸掛著一盞黑字紅底的油紙燈籠,赤豔豔的光華映閃下,果然泛幾分喜氣。

  觀察了一下房屋的格局,毒魄低著嗓音道:「這『洞天閣』蓋成長方型式,左右兩邊都有排窗並列,顯見裡面是隔成小間的局勢,我們只要摸准了那賽玉環在哪一間,抽冷子撲進去,姓崔的便八成變做一條死蛇了!」

  南宮羽道:「但是,我們卻從何探悉那賽玉環是住在哪一間裡?」

  毒魄道:「很簡單,你去問。」

  搔搔頭皮。

  南宮羽不大情願的道:「我,我去問?好吧,看樣子也只有我去問了。」

  把槍囊交給毒魄,南宮羽略略抄整衣衫,然後故意放慢步履,大搖大擺行向「洞天閣」那道狹窄又半掩的門前。

  這邊的客人,似乎沒有「春來喜」那邊的多,但進進出出也不算冷清。

  南官羽剛剛沿著石階來到門口,一個斜敞衣襟歪戴帽子、滿臉邪氣卻又脅肩諂笑的青皮漢子已從黑洞洞的門後閃了出來,沖著南宮羽哈腰咧嘴:「這位爺,找樂子來啦?」

  南宮羽「嗯」了一聲,十分老辣的仰著臉道:「聽說,你們這裡新來了一塊寶,是個叫什麼賽玉環的婆娘?」

  那漢子齜了齜牙,乾笑著道:「沒有錯,爺的消息還真靈光,只不過,呃,大爺你來遲了一步,賽玉環整個晚上的生意全叫別人給包了,我看這樣吧,不如小的另外給大爺你推介幾位姑娘,包管也都是一流貨色,有北地胭脂、南國佳麗,有床功特棒,更有那開苞不久的,肥瘦兼具,高短齊全,但憑大爺喜好挑揀,絕對賓至如歸,稱心滿意——」

  南宮羽有意讓對方體驗出自己那股子失望的情態,他先是沉默片歇,又搖搖頭,攤開雙手,一副興味闌珊的模樣。

  無可奈何的道:「既然賽玉環沒有空,那就算了,我這個人,就是這樣的脾氣,撲著誰來便是誰,換個粉頭,就全走味啦,得,下次再碰碰運氣吧……」

  青皮漢子猶待拉住這筆上門的生意:「大爺,大爺,你何必這麼死心眼?那賽玉環好是好,也不過就是個同樣的肉窟窿,熄了燈,任是哪個婆娘都差不多。」

  南宮羽走出幾步,又轉回身來:「這樣吧,我明朝再來,老弟你要是有心,好歹把賽玉環給我留著,我自是少不了你的賞頭,你看這樣行麼?」

  青皮漢子一迭聲答應:「行,行,當然行,賽玉環那相好的,明天是包管不會來——」

  南宮羽的表情有點不勝依依:「對了,老弟,賽玉環是分在哪一間號房呀?回去尋思尋思,也夠撩人了……」

  那人賊兮兮的一笑,神色狎褻的道:「她住在『菊』字房,從門口進去,左數第三間的就是!」

  一聲「謝了」,南宮羽笑吟吟的負手而去,那形態,還真有點「頗堪自慰」的味道。

  毒魄迎上了南宮羽,閑閑的問——意思是早知道南宮羽辦得成這樁事:「怎麼樣,弄清楚了?」

  南宮羽頷首:「『菊』字房,左邊第三間,正在我們眼皮子前,賽玉環今晚全被人包下來了,聽說還是『老相好』,我看多半是那姓崔的!」

  毒魄一言不發,邁步便走,南宮羽急忙追上,剛好接住毒魄拋過來的槍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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