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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屠長青情不自禁的問:「後來呢?你們和麻德生遇上沒有?」

  南宮羽點頭道:「這就是我要告訴你們的消息重點了——我們當然在驛站前碰上了麻德生,不但碰上,還正如賈釗所盼望的那樣和麻德生幹將起來,喝,真是龍爭虎鬥,天雲變色,好一場驚鬼泣神的惡戰……」

  屠長青張大了嘴:「姓麻的給你們宰了?」

  冷哼一聲,南宮羽道:「你想得美,我們憑什麼要幫你宰麻德生?不,我們沒有宰他。」

  屠長青不覺有氣,悻悻的道:「那卻是怎麼一個結局?」

  南宮羽消停的道:「結局挺圓滿——我們沒宰麻德生,但卻挫敗了他,敗得他心服口服。」

  屠長青怒道:「這又如何?」

  指了指毒魄,南宮羽笑嘻嘻的道:「反正要告訴你,屠兄,挫敗麻德生的人不是我,乃是我這位老兄弟。」

  屠長青盯著毒魄看了一會,又轉向南宮羽:「你給我說這個幹什麼?」

  南宮羽一本正經的道:「提供你一點參考罷了,所謂知已知波,才百戰不殆,上陣搏殺,敵情觀念尤其不可稍缺一屠兄,你要先拿你自己和麻德生比較比較,然後再衡量眼前的形勢有若干勝算,好歹心中打個底,也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屠長青僵了半晌,憋著聲道:「南宮羽,你以為我的能耐不及麻德生?」

  南宮羽忙道:「我可是實話好說不好聽——屠兄,如果你自認為強過麻德生,『辛家店』的約會你怎麼沒去?」

  一挺胸膛,屠長青道:「老子只是不願意去赴這種毫無意義又毫無價值的約會,豁命相搏,所為何來?面子幾個錢一斤?姓麻的那一套,對我完全不管用,卻決非含糊了他!」

  南宮羽笑道:「這也是個說法,屠兄,你就多保重吧。」

  屠長青橫踏一步。

  冷冷的對毒魄道:「想發財,沒那麼簡單,得有發財的本事才行,看你的了」

  毒魄平靜的道:「不錯,看我的,屠長青,你千萬要仔細看看清楚

  「祭魂鉤」由下往上飛起,彎曲的鋒面刹時層疊旋轉,有如無數隻蝠翼撲騰掣掠,晶瑩的光華融合著犀利的銳氣充斥在刃口流經每一寸的空間——毒魄只一出手,便使他的攻擊達到最淩厲的境界!

  屠長青沒有料及對方的動作快速至此,他手中金刀猝然作扇形凝布,卻已稍慢一步,冷焰迸射交織下,他猛的連續拋肩斜走,刀身掄成大花揮斬翻劈,金芒波波湧展,人已搶出丈外。

  毒魄沒有追殺,一步也不曾往前移動,他仍舊站在原地、仍舊將刀鋒平垂。

  驚魂不定的望向毒魄,屠長青有些張口結舌的出聲:「你,你是誰?」

  毒魄淡淡的道:「等你交出『碧玉鴛鴦』,或者人躺下來,我再告訴你我是誰。」

  自己的火候自己有數,自己的分量更是心知肚明——屠長青打混世以來,還少碰到這種情形,只一招便弄得如此狼狽!

  一邊,南宮羽高興的道:「再接再厲,屠兄,勝負尚未分曉哩。」

  屠長青突兀全身貼地,仿佛怒矢脫弦般射向毒魄,強猛的前掠勁勢卻在隔著毒魄三尺光景摹而橫施,金刀倒砍,快如閃電!

  「祭魂鉤』覷准一點,暴彈側翻,刃口斬上的那一點,正是拆截敵人力道的最適當角度。

  但聞「當」聲撞擊,金刀芒彩散亂,鋒面顫震歪斜,就在這俄頃之間,屠長青左手倏出,五指箕張如鉤,尤其不可思議的是手掌驀地延伸三寸,重重扣上毒魄肩頭!

  是了,屠長青號稱「血爪」金刀,金刀早現,此刻,他已亮出他的「血爪」!

  毒魄不掙不躲,反而頂肩上迎,屠長青五指內收,一把血肉連著碎絮已入掌中,然而,「祭魂鉤」亦在這時以一個極其細微的折幅往回翻,赤光驟映之下,姓屠的那只左手已齊腕斬落——手掌中,仍然還握著一團血肉!

  背後,段一峰半聲不吭長身搶前兩步,揮起不知什麼時候握到手裡的一柄沉重短斧、朝著毒魄的脖頸奮力砍下!

  短斧的斧刃甫泄,斜刺裡,一抹寒光有如流虹奔月,直射而至。

  段一峰顧不得繼續暗算毒魄,急忙收斧竄奔,寒光猝抖立至,透過姓段的背脊,將他通心刺出七步,才一頭僕跌在地!

  毒魄舉刀當胸,神情木然,屠長青則痛得又蹦又跳,發瘋似的拋甩著光禿的左腕,每一拋,便一蓬血,每一甩,便一聲號。

  南宮羽雙手握著他的槍,一杆六尺長、細若中指,銀光閃亮的無纓槍;菱形的槍尖在滴血。

  頂了顆西瓜頭的許榮已經嚇呆了,他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一個勁的抖索不停,壓根就沒想到他應該做些什麼佯的反應!

  毒魄冷眼瞪著屠長青。

  輕描淡寫的道:「別跳了,姓屠的,越跳越痛,越跳失血便越多,男子漢,大丈夫,這麼點小傷居然還抗不住?」

  那把金刀也不知什麼時候丟去了哪兒,屠長青用右手捧著左腕,嘶聲幹嚎:「你少他娘說風涼話,手不長在你身上,掉了當然不痛……好,這殘肢之仇、斷掌之仇,我必然永志不忘,你和我,都牢記了……」

  毒魄道:「姓屠的,如果你不立即將『碧玉鴛鴦』交出來,咱們結下的仇就不止為殘肢之仇、斷掌之恨,你這條命,我也打算一併笑納!」

  屠長青直噓著氣,臉色泛綠:「真正是趕盡殺絕,不留餘地啊——你們殺了我的人,又重傷我,連那剩下的一點彩頭竟也待搜刮乾淨?」

  毒魄道:「我們原是為這個來的,而且,在造成眼下形勢之前,業已給過各位機會了,」

  南宮羽接口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屠兄,是你自己不上路,怨不得我們。」

  屠長青身子大大搖晃了一下,滿頭冒著豆粒般的冷汗:「好,南官羽,算你們狠,算你們絕,今天的事,你們都給我記住,青山不轉流水連,我早晚會報答你們——」

  南宮羽道:「屠兄,我勸你們還是少說幾句的好,你不要惹毛了我這位兄弟,他一朝翻下臉來,只怕山也不轉,水也不連,你就埋在這裡啦!」

  毒魄也陰森的道:「你還磨蹭什麼,姓屠的,真不想活了?」

  臉上那只大鼻子一個勁的抽搐著,看上去似乎都抽歪了,屠長青抖著聲叫:「許……許榮,許榮……」

  猛的打了個寒噤,許榮也哆嗦著回應:「在,在……頭……頭兒,我在候著哩……」

  乾澀的咽了口唾沫,屠長青提著氣道:「把石頭……後面的東……東西,給……給他們!」

  許榮哭喪著面孔道:「通通……給?」

  屠長青點點頭,人已支撐不住的坐了下來,南宮羽眼睛一瞪,叱喝道:「聽到你們頭兒的交待啦?還不趕快!」

  於是,許榮渾身篩糠似的抖到石頭後面,摸出一個四四方方的青布包來,又雙手捧交給南宮羽。

  南宮羽啟開略瞄一眼,向毒魄微微頷首,兩個人同時挪步,順著窪地的一側便往下走,但才走得幾步,身後已傳來屠長青的號叫:「你、那他娘一頭白髮的,你就不敢留個名姓下來?」

  毒魄邁步依舊,頭也不回的丟下兩個字:「毒魄。」

  屠長青半癱似的坐在地上,雙眼隨,只嘴唇翕合,在不停的念叨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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