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牧虎三山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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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魄喝幹了杯中酒,道:「不認得,但我知道他,聽說過他。」 咽了口唾沫.卓胖子道:「這些人,呢,是和毒爺你不對嗎?」 毒魄笑得非常怪異:「胖子,有些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譬喻說,像這一樁。」 卓胖子連聲應諾,邊道:「酒不用添了吧,毒爺,要不要來點吃的,鮮肉大包剛剛才出籠……」 擺擺手,毒魄站起身來,順便丟了塊碎銀在桌面,跟著大踏步走了出去。 卓胖子怔怔的看著毒魄的背影,無來由的突兀打了個寒噤。 「醉天月」酒鋪的門外,夕陽的餘輝絢爛,晚霞正映得西邊一片血紅,也給大地染上一片血紅,炫惑得人眼發花。 毒魄的坐騎「飄雲」就拴在店門左側的木欄上,他方始移步走起;四條勁裝大漢已從對面的屋簷下圍了過來,四張粗曠剽野的面孔上,全泛著那種不懷好意的陰冷邪笑。 站定腳步,毒魄冷冷的端詳著眼前這四名漢子,雙手十分自然的垂落向腰間。 四人中,為首的一位是個肥壯結實的角色,他挺胸突肚,神氣活現的朝那裡一站,招子斜眼著毒魄,大喇喇的開口道:「有個人,混號叫做『毒一刀』,原名叫毒魄的,可就是你?」 毒魄道:「不錯,是我。」 那人嘿嘿一笑,眉梢吊起,左手大拇指往肩後的方向點了點:「姓毒的,有人要見見你,還請借一步說話。」 毒魄沒有拒絕,態度頗為合作的道:「好,我跟你們去,只不知道是哪一位老大要見我?」 肥壯漢子臉色沉下:「不用問這麼多,你人到了,自會知曉,姓毒的,走吧。」 於是,毒魄夾在中間,四個不速之客分占四角,就好像官差押解人犯一樣,嚴密的監視著毒魄沿街行去。 走到街口盡頭,他們向右一拐,穿過半截窄巷,已來至一道幹溝的石堤上,溝是乾涸的,周遭全是雜草漫生的曠地,景致荒蕪得緊,僅僅那半截窄巷之分,便宛似劃開了紅塵煙少 石堤上,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男的長得很俊,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十足的美男子形象,年紀約摸三十出頭,女的大概也才二十好幾,模樣十分姣好,是屬於小巧玲瓏那一類的,兩個人並肩站在一起,還真相配。 這一男一女兩個,毒魄並不認識,而且堅信以前也從未見過。 他在打量人家,人家卻也在打量他,彼此對望中,氣氛便顯得有些窒悶了。 過了一會,那美男子才溫文有禮的道:「閣下想是毒魄先生?」 毒魄道:「我是。」 美男子自我介紹:「『巨鵬灣』有個『危家堡』,不知閣下曾否有所耳聞?」 毒魄點頭:「如雷貫耳。」 對方笑了笑,道:「我叫危重,是『危家堡』的少堡主,站在我身邊的,是我妹妹危蓉。」 毒魄神色不變的道:「『玉面人龍』危重,『小風鈴』危蓉,賢兄妹大名滿江湖,我可是仰之已久,不過,二位召了我來,恐怕不只是為了予我這識荊之幸吧?」 危重從從容容的道:「當然不是,主要的,我想請問閣下,把狄水柔姑娘擄去的目的何在?如今狄姑娘是否平安,人在哪裡?」 毒魄反問道:「你怎能斷定狄姑娘是被我所擄?」 危重回答得心平氣和:一點也不惱怒:「閣下那頭少年白的銀髮,乃是獨門標記,普天之下,並無雷同之人,而且,閣下習性向來坦蕩磊落,直進直出,不屑做那掩藏鬼祟的勾當,狄姑娘遭劫有現場情形,正好與閣下的外貌及行止相吻合,毒先生,我們有人證,你該不會忘記你放回侍從與轎夫吧?」 毒魄不解的道:「『我們』?危少堡主,莫非和『鬼王旗』那邊還有牽扯?」 不等危重答話,危蓉已笑吟吟的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毒魄,你怎麼能斷定我們『危家堡』和『鬼王旗』沒有牽扯?我告訴你,不但有牽扯,關係還近著呢,我哥哥跟狄姑娘相好,已經有三年多啦。」 毒魄怔了怔,道:「怎的從未聽說?」 危蓉唇角一撇:「像這種事,難道還能大鑼大鼓的向外宣揚?自然只有當事者和雙方的至親才知道,你沒聽說,一點也不奇怪。」 毒魄道:「那麼,危少堡主乃是以狄姑娘的朋友身份,前來代『鬼上旗』索人了?」 用力點頭。 危蓉道:「你很聰明,我們正是這個意思。」 危重補充著道:「不僅我們在找你,毒先生,『鬼王旗』的人馬也在四處找你。」 毒魄冷冷一笑。 道:「我知道他們在找我,事實上,他們等於已經找到我了。 危重訝異的道:「他們莫非已與你朝過面,順過關節?我怎的未得通報?」 毒魄不想多說,因為他有他的打算,而他的打算是不必語諸於人的——以背脊朝向夕陽的光輝,他的形象便融在陰暗裡,連聲調也變得幽寒了:「這是我和『鬼王旗』的事,危少堡主,同你無涉。」 危重輕咳一聲,道:「好,我就不問,但有關狄姑娘的下落,你卻得給我一個切實的交待,毒先生,但白說,我們埋伏在『醉天月酒鋪』及『松風茶館』四周已經整整有三天三夜了,這兩個地方,是由我們『危家堡』負責守候的區域……」 毒魄道:「依我看,少堡主大概是自動請纓吧?」 笑容中有幾分尷尬,危重略略顯得不大自在的道:「是不是我自動請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正在這裡;毒先生,我們到底不算『鬼王旗』的人,做法上自有彈性,所以,我可以給你一條路走——只要你完好無缺的交出狄姑娘,而且有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我們便網開一面,放你脫身。」 毒魄道:「危少堡主,你的為人行事,不可謂不寬大,可是我很抱歉,我不能交出狄姑娘,更沒有任何解釋。」 危重的笑意凍結在臉上,他不見憤怒,卻十分迷惑:「這不像傳言中的你,毒先生,你的習性,從來都不是這個樣子,你為什麼突然變了?變得和人們口裡的『毒一刀』完全不同了?」 毒魄淡漠的道:「人們傳言中的我,不一定就是真我,少堡主。」 危蓉反倒怒氣上沖:「毒魄,你強劫了人家閨中姑娘,不但不知羞愧,猶在這裡振振有詞,狡言強辯,你自己說說,你還算是一條漢子嗎?」 毒魄目不斜視的道:「各人有各人的立場和觀點,危姑娘。」 危蓉狠狠的道: 幼口此說來,你是非見真章不肯低頭了?」 毒魄道:「見過真章也不低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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