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雷之魄 > |
一八六 |
|
總括的情勢,對「勿回島」方面說,依然是處處不利的…… 李蓉陰狠的向左右—使眼色,厲聲道:「衛浪雲,我肩上這—錘之仇,你必須以挨十劍來抵!」 搖晃了一下,衛浪雲道:「我砸死你這妖精…」 十餘柄鋼刀亮閃,衛浪雲雙錘立起,繆傳春一個虎跳揮刀砍出,刀尚未夠上位置便慌忙躍開,李蓉冷冷一哼,劍刃飛旋,卻也是稍沾即走。 於是,拼鬥又開始了,冗長而單調,李蓉率領繆傳春及十—名手下遠遠圍著衛浪雲繞圈子,他們團團打轉,繞來繞去,你—刀,我—劍,此進彼退,互為呼應,卻硬是沒有—個人肯往前湊,衛浪雲不動便傷不著他們,但他們想傷衛浪雲卻更難,時間,就這樣拖延下去了。 暮色四合,天已近晚…… 轉著轉著,衛浪雲頭暈目眩,心跳如鼓,汗涔涔,氣吁吁,眼睛看出去,一片迷蒙不說,四周情景也在幻變跳動,那些疾快圍轉的敵人,更像忽前忽後,重疊分化,一刹浮蕩半空,又一刹在驟長驟縮了…… 李蓉的俏臉上浮現著一抹陰鷙又得意的表情,她顯然自得于如今對付衛浪雲的方法,同時她肯定,不用太久,這位力敵萬夫的「勿回島」少主便將要栽於她的手中,這是一樁多麼光彩、多麼露臉的事,從今而後「玉鳳」李蓉的名號必能喧騰江湖,威懾兩道,而且,在「六順樓」的陣營裡,她的身價也會因而高漲,成為舉足輕重的首要人物了…… 灰黯的暮靄在飄浮。它是灰黯中尚泛著一縷沉重的淡紫色的,帶點淒涼落寞的意味,就好似「勿回島」這些日暮途窮的壯士們的心境,大勢如此,他們每個人的情緒全似系著一塊巨石,往下沉,沉,沉,仿佛沉到那—片無盡的灰黯中去了…… 當一切就快瀕臨絕境,當「勿回島」的殘存都已下定決心準備孤注一擲,打算與敵偕亡的時候,那麼一種驚怒的,顫慄的,幾乎像剖剜著心肝—樣慘怖的怪叫出自一名正在圍攻衛浪雲的「六順樓」大漢嘴裡——正好轉到面對山坡的位置——他驟然似見了鬼一樣僵在那裡,只管尖著喉嚨叫喊,像中了魔! 他這一連串的怪叫,立時引起了李蓉及其他各人的驚疑與憤怒,而這轉動的陣勢便因他這一環的停頓而突兀全部停下來! 李蓉和其他「六順樓」的各人,神經也已相當緊張衰弱,委實經不起再加負荷了。那名大漢像發了瘋似的僵立在那裡,直著嗓子怪叫,這種氣氛上的感染與意念的威脅乃是異常令人惶悚不安的,李蓉飛快沖上,揚手兩記大耳括,打得那名大漢一個踉蹌,鼻口流血,她一邊尖叱:「你見了吊死鬼啦?叫你娘的頭,看我回去不辦你一個擾亂軍心的罪!」 但是,那名大漢自然雙目直瞪,形容恐怖,渾身抖動的像抽筋,他面部肌肉僵硬,舌頭也似打了結,說不出話,只能哆嗦著伸出手望山坡下指…… 李蓉目光順著他的手指處望去,這一看,老天爺,她亦幾乎嚇得閉過了氣,眼球子頓時也凸了出來,天,這會是真的嗎一一山坡下,在飄浮迷漫的灰紫色煙靄隱約中,一排排的人影整齊的並列在那裡,像極了來自九幽的鬼魂,更像極了自虛無的霧氳出現的靈魄,卻更似一群從碧波萬頃裡冉冉升起的水底甲士! 他們一排排的列隊在那裡,肅靜無聲,沒有一點喧囂,他們全是一式一色純黑勁裝,遙遠可見胸前繡縷的白絲波浪圖紋,藍汪汪的鋒利分水刀,一律斜掛身前,黑色的頭巾在晚風中輕輕飄揚——一那是「黑浪衣」,「勿回島」人獨有的黑浪衣,那些,也全是「勿回島」的武士! 衛浪雲也被對方的驚恐模樣弄得有些愕然了,他怔了怔,然後,小心又迅速的回頭望去,而這一望,他的心腔突然停止了跳動一刹,接著又蹦躍的似要彈出喉管,熱血上沖,雙目濕潤,一股至極的激奮像一股電流通過了全身,這一刹間,他不禁也顫抖起來,嗓眼裡發出了窒噎聲…… 來了,「勿回島」的大軍終於奇跡似的來了,望眼欲穿的,等待他們,心焦如焚的企盼他們,憂慮著他們,詛咒他們,憤怒的熬著等,傷痛的煎著等,日日翹望,夜夜思念的就等到已經灰了心,絕了念,等到了山窮水盡,逼入最後困境之前,他們卻終於來了—一還好,來的尚不算太晚! 「二道金」的繆傳春首先沉不住氣了,他受到這種巨大的驚駭之後,也尖起喉嚨發了狂似的叫:「不好……不好了……『勿回島』的人馬已經逼臨到山坡下了啊……」 李蓉頓時失去了她—貫的鎮定,手足失措的亂叱:「叫什麼,不要叫啊,還不知道是不是,你休要擾亂軍心,繆傳春,那不一定就會是『勿回島』的人,你沉住氣……」 這時…… 谷宣猛向後撤,回頭—看,立時心往下沉,全身泛了涼,就像呆了一樣驟而愣在那裡! 「四瞳叟」鮑子言,「白鶴」官晴也紛紛脫出戰圈,神色惶急的望向山坡下面,於是,兩張面孔也馬上失去了光彩,變得慘白,變得灰暗,兩個人的五官也像擠成了一堆了! 歪曲著面容,谷宣冷汗如漿,聲嘶力竭的大吼道:「快一-—弟兄們,我們快聚集為圓陣……」 李蓉抽了口氣,立時率領她這邊十來人奔了過去,與谷宣、鮑子言、官晴等會合—處,布成了—個小小的圓陣。 田壽長步履蹣跚的走到這邊,他目定定的瞧著山坡下軍容壯盛,煞氣肅肅的「勿回島」大隊,不由老淚盈眶,扯著嗓子,哈哈笑起來。 衛浪雲的情緒稍稍平靜,他振奮的叫道:「二叔,是他們,是島上的大軍來了,他們果然趕來,這是奇跡,二叔,這真是奇跡,他們的確來啊……」 田壽長拭去了縱橫的涕淚,喑啞的道:「是的……他們來了……來了……雖來得晚,仍不嫌遲……」 楊宗與段凡挾著舒滄一拐一拐的走了過來,三個人的二張面孔上,全輝映著一種,湛湛的光彩! 那是一種欣慰的,崇敬的、感恩的湛湛光彩。舒滄蒼黃的面龐上業已浮現一抹激動的紅暈,他嘴唇抽搐著,喃喃的道:「活佛保佑我,祖師顯靈……」 低沉的,楊宗道:「我們有救了……」 捶著腰,大步走到坡邊,田壽長凝目注視,緩緩的道:「一點不錯,是島上的人!好,來得好!」 暮色蒼茫中,—條高大魁梧的人影捷如奔馬般來近,那人,—邊飛掠,一邊振吭大吼道:「『幹頃碧波壯黃海』!」 田壽長全身又是激奮的一抖,回應道:「『五門甲士勇無回』!」 來人鬥然站定,他大馬金刀的卓立坡腰,晚煙幻浮,薄靄繞沉裡,他那雄壯的身影,那赤紫方正的面龐,更顯得如此英武昂揚了。神色間帶著那種精悍的世故與堅毅的風範,他凜烈的道:「我是『勿回島』『九旭門』首座『無相刃』厲寒,奉大島主諭前來謁見田二爺,請問答話者何人!」 田壽長回道:「我是田壽長!」 厲寒驚道:「果然是你麼?」 雙眼一翻,田壽長道:「除了我,還會有誰?」 於是,厲寒身形暴起,淩空飛落,光線暈暗中,他卻也立時認清了田壽長,搶前幾步,他單膝點地,恭謹的道:「厲寒向二爺請安一—」 田壽長呵呵—笑,忙道:「快起來吧,厲寒,你們遲到如今才來,可坑死我們了,展老頭呢?其他的人可都來了?」 連忙站起,厲寒笑道:「全來了,大島主坐鎮中軍,親率五門,如今都在下麵一——。 說著,他目光四閃,急問:「大隊之前,我們先遣探馬開道,方才聞得探馬回報,說此地似正展開廝殺,待大隊於半裡前舍馬徒步疾進趕至,隱約中果見拼鬥激烈,可是我們甫始列陣待攻,廝殺卻又停止。二爺神態疲憊虛竭,可是二爺所屬,與人對仗?不知又是哪一路的敵人?又不知少主何在?」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