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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零


  衛浪雲關注的道:「你,還行麼?」

  猛的站起,古獨航道:「當然可以,少主你看,我——」

  幾句話沒說完,古獨航面色倏白,雙目上翻,身子一旋又坐了下去!

  衛浪雲愛惜的道:「看你,傷得這樣重還要硬撐,你就在此附近找個地方歇著吧,不必再去交刃了,總掌旗,你已盡到你本份,為了過度的責任心而輕率的犧牲乃是不值得的,你不能再勞累了……」

  掙扎著,古獨航又拼命要站起來,他咬著牙道:「我……我沒什麼,少主……我只是突然間感到一陣暈眩而已,過些時自會好的,少主,我無法在你們與敵浴血苦戰當中置身事外,那還不如殺了我,少主,請莫攔阻……我非上去不行……」

  衛浪雲按著他,急道:「總掌旗,你平素一向穩重精明,怎的如今卻拗執起來?你傷得如此嚴重,流血過多又耗力過巨,連站都站不直了哪能再去與敵搏殺?這不是等於叫你去白白送命麼?」

  古獨航慘然一笑,道:「但求心無所愧,如此而已,尚乞少主成全!」

  衛浪雲感動得眼眶泛紅,他喑啞的道:「你已做得太夠了,總掌旗,沒有人能挑剔你半點不對———」

  搖搖頭,古獨航堅持道:「我必須去與大夥共存亡,少主,我不能獨自偷生,請少主允准……」

  注視著他,衛浪雲歎道:「何苦?」

  古獨航顫抖著站起,晃動著道:「少主,恕我如此固執,我一生言義,迄至此等生死關頭,怎能苟安一旁,忍見手足濺血而袖手?不能,我做不到!」

  沉默片刻,衛浪雲沉重的道:「好吧,我們走。」

  古獨航的氣不竭,志不屈,但是,他委實傷得太重,行動之間是那樣的艱辛又吃力,衛浪雲強行挽扶著他,緩慢的朝那坡上走去,每邁一步,古獨航喘息得全似接不上氣,他卻絕不停頓休歇,固執著堅持著往上攀,往上攀……

  才只剛剛到達坡頂那片斜凹處,衛浪雲正盤算著從哪邊繞過去,兩條人影已飛也似的往這邊奔了下來!

  迅速一瞥,衛浪雲已認出來人乃是「六順樓」方面的角色,他扶著古獨航急忙伏隱,任由那兩人趕命也似朝坡下奔去。

  古獨航喘吁吁的道:「『六順樓』的爪牙——少主,為什麼不宰了!」

  衛浪雲輕輕的道:「看他們搞什麼名堂。」

  片刻之際,那兩位青衫仁兄也業失魂落魄般的又往回跑了上來,兩人俱是一樣的驚悚震恐之色,後面那個舌頭打著結在叫道:「天爺,大哥……司衛還派我們去……去查看……看『流馬隊』的戰……況如何……就這陣……陣子……『流馬隊』已橫屍遍……地,一……一個不剩啦……」

  踉蹌前奔的一個也抖索的道:「瞧瞧那一片屍骸……我的腿也軟了,骨也酥了……媽啊,就算是修羅場吧,怕也不比那個場面更慘……」

  後面的仁兄急惶的叫道:「二貴……你……你慢點走,我這裡業已跟不上啦……不知怎的,心裡越急越慌,就越發周身疲軟使不上勁,腿肚子都像在打轉……」

  叫二貴的漢子臉孔蠟黃的嚷道:「別叫,你別叫呀……說不準擺平『流馬隊』的那些對頭還在附近,若吃他們看見,你我尚有命麼?他們既能將『流馬隊』全軍殘殺,來宰我們豈不更像宰只雞樣的輕鬆?」

  另一位仁兄哆嗦著:「你這一說,我兩條腿更似抽了筋,連……汗毛全豎了起來……」

  那二貴歇了歇腿,驚恐四顧,邊寒瑟瑟的道:「我的皇天,『勿回島』那邊雖說是些殘兵敗將,卻仍有憑強的力量,一陣接一陣拼殺下來,我們逼是將他們逼退一隅了,自己卻傷亡累累,災情慘重,大大的得不償失,他們像是不知道流血斷命是什麼滋味一樣,一個勁的硬幹硬抗,就這一路推進,也已似灑了一路的血,每一寸地面全是用屍骨鋪疊上去的……」

  他的這位夥計心悸的道:「可不是……大司衛猶派我們來看看,『流馬隊』攻撲的情形如何,並傳令叫他們儘快往裡會合夾擊,眼下還會夾擊個鳥?『流馬隊』連山坡也沒撲上來便死了那一地,半個活人不剩,碰碰就碎淨了,連曾老大也沒落個全屍,慘……」

  抹了把汗,這二貴道:「別說了,快回去傳報一聲吧,看情形,我們今天便是要勝,也將勝得灰頭土臉了……」

  兩位仁兄急匆匆的,便往坡上爬,他們卻做夢也沒想到,就在剛剛邁出幾步的當兒,一道半月形的閃亮藍弧業已嘯叫著淩空暴現——死亡還沒有他們預期的恐怖,這道彩弧宛似一汪澄碧的湖水,而湖水迅速擴展,無邊無際也似將他們淹圍,兩顆人頭滴溜溜飛上半空,又滴溜溜的墜向坡下!

  衛浪雲灑掉「旋頭鍘」上沾染的鮮血,將之別回腰間,低沉的道:「聽這兩個傢伙所言,總掌旗我們的形勢大概很不利了!」

  古獨航提著氣道:「不過『六順樓』方面像是犧牲也極慘重……」

  點點頭,衛浪雲道:「他們應該付出這樣的代價,但我們也得多多少少的陪襯上點,如今,我們可是賠不起啊……」

  古獨航道:「我們去吧——。」

  當他們蹣跚的彼此挽扶著上了坡頂,眼前的景像已不禁令他們暗自心驚震撼——「翠竹軒」之前,田壽長、舒滄、楊宗、段凡、金泗五個人背對背的環立,只有他們孤伶伶的五個人,除了坐在地下被斬去一條左臂的包不同之外,其他連一個手下人也沒有了,遠遠近近,全是狼藉橫豎的屍體,全是斑斑的血跡與殘斷的肢體,四周,則密密圍滿了「六順樓」的人馬,數目約在一百二三十名左右,「金鋼斷掌』谷宣,率領著一名「五道金」的好手,兩名「兩道金」的好手,及那身為「一道金」的趙光揚幾人挺立於前。另一邊,是一個精疲枯乾、身著大紅袍的老頭,以及一個玉面白衫的年青秀士,一個容顏妖嬈、眼波如水的女子共三人,就這樣,雙方便相互僵持在那裡。

  那身著大紅袍的老頭子,在他那張蠟黃焦皺有如風乾枯皮也似的面孔上,卻偏生一雙精光如電大眼,更怪異的,卻是他每只眼睛裡全嵌著兩粒黑瞳,睜闔之間神采耀耀,那一股淩曆冷銳的寒氣,令人不敢逼視!

  在那長得唇紅齒白,劍眉星目的白衫秀士旁邊,立著的那個穿著湖綠襖褲,發束綠色絲巾的女子,模樣美是美,俏是俏了,卻就那雙眼睛生得太媚太妖,宛似老含著那麼—汪水波,不錯,紅袍老者乃是「三羊山」的巨梟「四瞳叟」鮑子言,白衫秀士是他的首席臂助「白鶴」官晴,那又俏又騷的娘兒,則是,「玉風」李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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