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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口中厲叱,衛浪雲左手錘同樣射出相迎,在「當」的一聲震響裡,他的右手錘已在那蓬四濺的火星中打爛了對方的頭顱!

  古獨航的蟒皮長鞭猛帶,又一名黑甲大漢被抽出三尺,一頭撞向坡下,而此際,一名「三十錦貂」的弟兄挺起手中兩面開口的「分水刀」拼命插進了一個黑甲敵人的胸膛,但是,他尚未及拔出刀來,整個腦袋已被飛斬而至的大馬刀削落!

  「飛豹子」晏青狂吼著彈躍空中,「分水刀」力絞四個銀鏈錘,左手反探,一柄彎曲鋒利如牛角形的「牛角旋」也已在閃嘯之下刮掉了一名黑甲大漢的天靈蓋!乳白的腦漿與濃稠的赤血交映著進濺,另一個「三十錦貂」的弟兄死力擁抱住一個黑甲敵人,他的左臂已被齊肩斬落,顫顫的嫩肉與懦動的血管在痙攣,而他卻仍緊抱著他的敵人,他的「分水刀」雖已失落,右手中握著的—支「燕尾鏢」已狠狠插進了對方心窩,他還一直用力插,用力插不管背後如雨劈落的馬刀刀鋒及錘擊!

  衛浪雲反手一百一十錘將七名黑甲大漢砸成—排肉漿翻倒,當他雙錘合併,再度把三名敵人擂向空中之際,他的小腿肚已被一名豁死沖來的黑甲大漢割了一刀!

  「叱」聲怒喝,衛浪雲右手銀錘猝落,以錘柄猛砸,於是「哺」的一聲,那傷了他一刀的仁兄便被錘柄由頭頂直透入咽喉!

  又—名「三十錦貂」的弟兄幾乎像分了屍似的肢體零碎被馬刀劃散……

  最後那個「三十錦貂」的弟兄也在以「牛角旋」割開兩個人肚腹之際,吃了一枚銀鏈錘自後面打開了頭!

  血麼?早已不像人血,比世界上最賤的泥水還要不值,肉呢?亦不是人身上的肉了,便是豬肉檔上吧,那還得稱斤論兩的賣呢,在這裡,卻那麼便宜的一大片一大片被削落,被拋棄,而人的性命,此時此地,又何嘗有什麼珍貴價值?是那麼尋常又那麼簡單的便幻滅了……

  十多名黑甲大漢圍攻著衛浪雲,另十多名也圍著古獨航,其他的,便全湧向了晏青之流馬隊的這些成員,個個身子矯健,力大體強,他們的武功之精湛,動作協調,但是,最主要也是最難纏的,卻是他們個個悍不畏死,有進無退,加上人人都具有一付黑心黑肝,人人都宛似發了狂一般充滿了那種獸性的殘酷悍野,這些人,便完全似一群失去理性的瘋虎了……

  「飛豹子」晏青也已受了十幾處的創傷,他以前的舊傷尚未徹底恢復,又再經過這—連串的激戰,體力上是早已不支了,當他在八九名黑甲大漢的猛暴圍攻之下又豁命戮殺了對方兩人之後,他的左腿已被四周如雪揮舞的大馬刀斬斷,但是,他不吭不響,半跪於地,在一輪急快的翻閃中又將一名黑甲大漢兜腹通穿!

  古獨航的蟒皮長鞭自一名黑甲敵人的面前刷爆了對方的眼珠,也已同時纏上了另一個人的頭頸,他周繞飛閃,猛力將那人摔出丈外,同時,正好看見晏青被一枚銀鏈錘自斜刺裡砸倒!

  雙目血赤,切齒如泣,古獨航拼命往救,卻被四周的十余名黑甲大漢豁死圍阻,他心焦如焚之下,嘶啞的大喊:「少主,少主,晏青危急了……」

  衛浪雲聞聲之下,不顧一身暴起沖撲,他的雙錘齊翻,七八柄大馬刀便四散遊蕩,挺身斜滾,又躲過了三柄銀鏈錘的飛襲,他剛撲了過去,一側,一名黑甲大漢已怪吼著連人帶刀向他撞來!

  足尖撐地,他「呼」的半轉,大馬刀貼著他胸襟擦過,落錘不及,他右膝猛起,將那名黑甲大漢頂得狂號一聲,捂著胸口,滿嘴鮮血的倒仰而出!

  僅僅的這一耽擱——這微不足道的瞬息,晏青已經抱著一名黑甲大漢滾地,而如雨的刀錘便也將他與那名黑甲大漢一同斬成了數十塊!血淋淋的數十塊!

  衛浪雲睚眥皆裂,齒切欲碎,他尖泣著:「晏青啊……」

  那邊,古獨航在驚恐之下略一分神,右腰已被一柄馬刀「呱」的割開一條半尺來長血口!他俯身急撲,回鞭狂掃,三名黑甲大漢已怪叫著滾地翻騰!

  於是,山坡側的一個陰蔽處,像狼也似傳過來一陣怖栗的怪異笑聲……

  衛浪雲面龐慘白、汗水涔涔的飛撲到古獨航這邊,挺身,彈腿,整個人蹦上半空,雙錘倒輪,一名正想追砍古獨航的黑甲已狂號一聲,半片腦袋變成了血肉模糊的爛黃瓜了!

  躍身而起,古獨航滿臉血污髻發散亂的喘著氣叫:「多謝少主!」

  衛浪雲貼近了古獨航,目光投注向怪笑聲傳來之處,一邊沙啞的道:「別客氣——總掌旗,聽見方才那陣笑聲?」

  點點頭,古獨航道:「只怕又是他們那邊的什麼厲害角色到了……」

  衛浪雲發覺四周殘餘的二十多名「流馬隊」黑甲大漢這時已不再撲擊,二十多人慢慢散開,布成了一道圓陣,將他們兩個圍在中間,二十雙凶光閃閃,又冷又恨的眼珠卻像要吃人也似瞪視著他們……

  深長的吸了口氣,古獨航又低聲道:「少主,『流馬隊』這批人確是名不虛傳,個個兇猛如虎,悍不畏死,也難怪他們能在鄂中稱雄!」

  衛浪雲擔憂的道:「他們哪還像些人?倒似是些長著頭充滿獸性兇狂的豺狼!」

  苦澀的一笑,古獨航道:「我不能不承認,少主,『流馬隊』是一支難纏又頑強的勁敵!」

  衛浪雲冷幽的道:「不論他們是什麼,若不將之刀刀誅絕,全部殲殺,我是永不會甘心的!」』點點頭,古獨航喃喃的道:「是的,血債就必須用血還……」

  圍在四周的二十多名黑甲大漢仍然沒有動靜,他們分散在周遭,就有如二十多根烏黑的石柱,不動又不響,僅只目光凜厲,刀錘斜垂,二十多張猙獰可怖的面孔卻只有一種表情——木然。

  古獨航輕輕的道:「這些凶獸怎麼不進撲了?」

  衛浪雲平靜的道:「定有所待。」

  古獨航四面環視,道:「等誰?」

  唇角勾動了一下,衛浪雲道:「大約是剛才發出笑聲的人。」

  他甫始說完了這句話,山坡側處的隱暗處,已有一個魁梧的身影出現,那人體形壯健高大,也是一身綴滿了銀錐的黑甲,也是左刀右錘,也是黑甲黑靴黑皮護腕,唯一有異的,便是他脖頸間紮了一條大紅綢巾:這人生有一張寬扁的臉膛,像一雙微往內凹的幹扁南瓜,濃眉倒撇,三角怪眼下是只巨大的塌鼻子,一張嘴卻又大又削薄,整個的形容,便組成了兩種氣氛——暴戾,與殘酷!

  一見這人,衛浪雲已沉重的道:「曾廣來了!」

  古獨航澀澀的一笑,道:「他怎麼至今才來?」

  目光冷凜的向大步過來的曾廣注視,衛浪雲沉著聲道:「早在這裡打混仗,豈能顯示出他一幫之主的威儀和與眾不同之處?」

  「黑煞君」曾廣來到丈外之遠站定,他的倒八眉一豎,雙眼怒睜,聲音像是金鈸敲打那樣鏗鏘刺耳:「他媽的有幾下子呢,衛浪雲,就憑你們六七個放倒了,我全隊弟兄的一半多,這樣的場面我曾廣猶是第一遭碰上!」

  衛浪雲冷冷的道:「你也不必太灰心,姓曾的,就憑你那幾十頭野畜牲居然將我們圍在這裡,足見『流馬隊』也狂過些時,有點架了!」

  磔磔怪笑,曾廣大聲道:「這話有意思,你他媽可惜和我們站的陣線不一樣,如今相遇的時地又不湊和,否則,我還真可來上—段『英雄會』啊……」

  笑聲未已,他的醜臉倏沉,暴烈的道:「講是那樣的講了,你可知道我手下弟兄的血自來不白流,命也不白搭的麼?你與這姓古的老王八殘傷了我這多弟兄,你們說,該怎麼個補償法?」

  衛浪雲穩練的道:「曾廣,你未免有點愚昧可笑了!」

  大嘴一扁,曾廣大聲道:「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小雜種,你竟敢罵我愚昧?」

  衛浪雲陰森的道:「因為你原本便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大猩猩;我們殺了你的手下,你居然問我們怎麼補償;此情此景,兩方交戰之下血刃相向,除了血就是命,除了戰就是死亡,此外,我問你,我還有什麼補償法?」

  古獨航接口道:「所以,少主說你愚昧是一點也不錯的!」

  哇哇怪叫,曾廣大吼道:「大膽狗頭,狂妄小輩,你兩個今天是死定了!」

  衛浪雲凜烈的道:「這也正是我們要向你說的話!」

  曾廣左臉的肌肉一抽,粗暴的道:「好,我們便來個實打實的較量,他媽的,我的一群手下不中用,我原以為只他們就足放倒你這幾個飯桶,不想你們還真有點棘手,搞到如今,猶交待不下來,現在,我們正好盡興的玩玩,看一看你們的當頭運尚能走到幾時?他媽的!」

  衛浪雲冷然道:「這等於是一篇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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