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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衛浪雲慢慢的道:「你回去得快,或者可以挽救許多原本不必犧牲的生命……」

  垂下頭去,水冰心幽幽的道:「但是,浪雲,我們成親才七天,到今天才只七天,僅僅七天……」

  走上前去,衛浪雲輕輕擁住水冰心入懷,以面頰貼著她的髮鬢,低柔的道:「不要使你的意志也崩潰了,冰心,堅強一點,讓我們咬緊牙關共同忍受下這生別的痛苦……,想想今天我們所處的環境,想想許多人的生死所系,冰心,我們難分難舍,但我們必須做我們所不願做的!我們肩上荷著重擔,背脊壓著責任,這些,使我們無法再苟安於我們自己的小圈裡,縱然這小圈子裡是那麼甜蜜溫馨令人沉迷……」

  水冰心微微哽塞著道:「千百年來一成不變的夫妻悲劇,哦,——為了大局的利害而罔顧兒女的私情——」

  衛浪雲呵慰道:「心放寬點,冰心,我們不會分別太久的,你這等於是回娘家,歡歡喜喜的回去,也會歡歡喜喜的回來!」

  「你說得多美,『這等於是回娘家』?你難道不曉得這一回事有多麼危險?弄不好的話,你我夫妻恐怕再難相見了……」

  吻著她的香腮,衛浪雲心頭忐忑,口中卻故作坦然道:「哪有那麼嚴重法?冰心,凡事不能全朝壞的地方想,令義父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況且,誰都知道他對你是如何疼愛……」

  水冰心憂鬱的道:「越是這樣,我義父便越不會原諒我……」

  托起她的下頷,衛浪雲擠出一絲笑容道:「怎麼啦?冰心,你不是說過你義父十分寵信你嗎?而且你特別提醒我們不要低估了你在你義父心目中的份量,看你以前多有信心,有勇氣,怎麼事到臨頭,你反而膽怯起來了?」

  水冰心噙著淚道:「誰膽怯了,我只是擔心——擔心見不著你……」

  衛浪雲忙道:「不會的!」

  水冰心傷感的道:「我並不怕義父對我的懲罰——如果他老人家要懲罰我的話,我怕的是他軟禁我,將我夫妻生生拆散……」

  衛浪雲大聲道:「我會救你出來,無論用多大的代價!」

  急急搖頭,水冰心道:「你不可如此,否則我們—片苦心就完全白費了!」

  衛浪雲道:「怎麼說?」

  歎了口氣,水冰心道:「這就是我一直放心不下的事,浪雲,我老實告訴你,為了這件事,我想了好久好久!……」

  衛浪雲慎重的道:「你的意思是?」

  水冰心蹙著眉兒道:「我這一去,吉凶如何,連我自己也不敢預測!義父他老人家假若體諒我,寬宥我,當然是最好不過,許多問題也就能一併解決,但是,如果他老人家不肯原諒我的這種行為呢?其後果就不敢想像了……不管他怎麼對待我,我總會本著一腔赤誠,無限耐心去勸導他,哀求他,可是,這就須時間了,我怕我還在『六順樓』費盡心機,委屈求全之際,你們等不及,訴之于武力了,這樣一來,誤會越結越深,仇恨越結越大,哪一天是個了局?這不說,如若你們一旦展開什麼攻擊行動,我就必受嫌疑,遭及同謀背叛之汙,那時,我就算跳進黃河水裡,也洗不清這身冤枉……」

  衛浪雲為難的道:「不過,你義父如果翻下臉來三不管先把你拘禁了,莫非我們就只有在這裡袖手乾瞪眼看了?」

  水冰心澀澀的道:「話雖是這樣說,但我相信義父不會這樣絕情……」

  衛浪雲咬咬下唇,道:「如果他硬是這樣絕情呢?」

  唇角微微抽搐,水冰心道:「我想——不會吧?」

  衛浪雲正視著她,嚴肅的道:「冰心,我們就事論事,只考慮這事的可能發展,不去做無意義的猜測,當然,我非常希望你這次回去之後,能以功德圓滿,達成所負使命,我也相信你有這能力做到,可是我們卻也不能不做另一種相反的判斷,如果你義父堅決拒絕你的要求,更遷怒於你———但這並非沒有可能,那時,你叫我怎麼辦?漫無期限的等待下去?估莫論武林中的局勢不容許,就算我這個人的忍耐力來說也極端困難,我無法目睹我妻子陷身囹圄而我卻若無其事!」

  水冰心苦惱的道:「你必須如此——浪雲,無論在何種情勢之下,不得輕舉妄動,答應我!」

  衛浪雲激昂的道:「如果你義父決不妥協,強行動武,如果你義父拘禁了你,永不准你和我相聚,難道我也一直沉默忍受下去?」

  淚珠兒又在眼眶中滾動,水冰心啞聲道:「你才說過……凡事不能全朝壞的地方想……」

  猛一跺腳,衛浪雲怒道:「剛才是我在安慰你,確實的說,我比你更擔心,更憂慮,更害怕!」

  水冰心帶著淚強笑:「別急了,你也知道我是我爹的疼愛的義女……」

  衛浪雲急躁的道「但涉及這種大事,誰還知道他顧不顧這種情份,冰心,我告訴你,到了最後,澹台又離可以不要女兒,我卻不能不要老婆!」

  水冰心搖搖頭,道:「是先前我的憂慮影響了你,我是太多心了……義父是那樣仁慈寬厚,他一定會接受我勸告,答允我的要求的……」

  瞪著眼,衛浪雲道:「設若他不呢?」

  水冰心幽聲道:「你太多慮……」

  火了,衛浪雲道:「希望一切事情能以妥協成功,否則,固是我的災難,但也同樣是『六順樓』的災難了!」

  神色驚悚惶急,水冰心悲怨的道:「千萬不可,浪雲!」

  冷冷的,水冰心道:「如果你要做傻事,你就不用管我!」

  看著水冰心的面龐,面龐上的表情是生硬而又木然的,衛浪雲知道水冰心不是在嚇唬他,如若他真要行動,水冰心也是真會尋短見的。

  舐舐乾燥的嘴唇,衛浪雲來回在房中蹀躞著,好半晌,他才道:「你說一——事情假設演變到那個地步的話,你叫我怎麼做?」

  落寞的一笑,水冰心道:「什麼也不用做!」

  猛的站住,衛浪雲又驚又怒:「什麼都不用做?就任憑他澹台又離拆散我夫妻,向我『勿回島』大肆攻擊而我什麼也不用做?」

  水冰心平靜的道:「事情真會糟到那步田地的話,浪雲,我也會一死以謝你!」

  衛浪雲氣惱的道:「死,死,死,你除了曉得一死外還知道些什麼?簡直是不負責任的話,你就會將這些麻煩朝我一個人頭上推?」

  籲了口氣,水冰心輕輕的道:「別生氣,浪雲,我不是不負責任!假如這些麻煩解決不了,而雙方又全不可偏,既不能幫忙亦也不能插手,我除了什麼都不管還有別的法子嗎?但我活著卻不能不管,因此,我只有這—條路走!」

  衛浪雲急躁的道:「講著講著竟繞到這個問題上來,真是愚不可及!總歸一句,冰心,你在任何情形之下都別做這種事,否則,我會搞得血雨漫天,鬼哭狼號,我會叫你死都於心不安!」

  水冰心美豔的面容上浮起—層悽楚之色,她微微的道:「我怕你們逼我——」

  衛浪雲迷惘的道:「我們?」

  水冰心道:「『六順樓』和『勿回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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