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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青龍冠」楊宗與「怪魔翁」段凡似也大出意外,驚喜交集,他們懷著和衛浪雲同樣的感受互相望著,又一齊笑了起來。

  蹲下身,楊宗那張佈滿風霜世故的寬大臉膛上是一片無比的喜悅之色,他又是欣慰,又是關懷道:「是你,少主!」

  喘著,衛浪雲吃力的笑著道:「天爺,可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楊宗笑道:「上天保佑少主平安出困,實令人欣喜莫名,也替我們哥倆省掉了好大的麻煩!」

  抬起頭,衛浪雲咽著口水道:「怎……麼麼說?」

  楊宗輕輕的道:「少主,你不曉得,當我們兩人趕到『不留亭』的時候業已晚了—步,你們與『紫淩宮』之戰已經結束了,我兩個沒見著我方一個活人,除了『紫淩宮』的所屬遍佈四周外,就只剩一片浩劫後的慘怖景象及滿地狼藉的遺屍,但是,我們卻發現了少主你被敵方——所虜,當時,我們再三考慮過該不該上前救少主你出困,但忖度情勢,又無可下手,鳳嘯松這廝便在當場,更有他們十名『紅帶子』及『藍帶子』,好手巡逡左右,如若我們貿然行動,實在毫無把握,更怕一個不巧,弄得連我們一起賠上,這非但太沒代價,也失去意義了……」

  頓了頓,他又道:「但我們又不能任由對方虜俘少主你去而袖手旁觀,是而我和段凡匆匆商議之後,便一直隱伏暗處監視他們的行動,更與段凡尾隨而來,可是『紫淩宮』方面警衛森嚴,防守嚴密,少主你又被人囚在莊子中間,和鳳嘯松在—起,這就越發增加困難,使我們感到束手無策了,在少主出現之前,我們還在焦急的商量如何設法援救少主出困呢……」

  「怪魔翁」段凡低沉的道:「我們正在打算,實在無計可施之後便硬幹一場之時,竟像奇跡出現—樣,少主卻自己脫困而來!」

  衛浪雲較弱的道:「謝謝二位了,幸虧二位未曾硬幹,否則,對方高手成群,重兵密佈,只怕你們—旦沖進,非僅救不了我,連二位也得—起坑上!」

  楊宗苦笑道:「若最後實在想不出好法子,我們也只好如此了,要不,少主有難而我們尚且猶豫不前,這個罪名誰也承當不起,日後我們龍頭怪罪下來,我哥倆就全別想混下去……」

  舐舐唇,衛浪雲艱辛的道:「這怎怪你們?形勢不允許呀……」

  楊宗道:「可是,我們龍頭便不會如是想了……其他的人也不會如是想了!」

  當然,楊宗說得也是實情,衛浪雲身份重要,可以說系成敗之關鍵,尤其他是「勿回島」異日大統的繼承者,對於整個局勢有絕對的影響,如果他失手陷敵,有自己屬下或結盟者遇上而退縮不前未曾加以援手的話,這個遇上的人所將受到的懲罰乃是可以想見的,其中,恐怕不會有什麼道理可以申辯……

  嘆息一聲,衛浪雲道:「江湖上的環境,就是這樣難混了……」

  楊宗真摯的道:「少主能恕宥我們至今尚未行動的苦衷,實令我們感愧……」

  支撐著坐了起來,衛浪雲道:「這裡,隔那村子有多遠!」

  楊宗估量了—下,道:「約有三四裡路吧。」

  吃了一驚、衛浪雲道:「什麼?才只有三四裡路?天爺,我拼命跑了這大—陣,才跑出三四裡路?」

  微微笑了,段凡道:「少主身負數傷,精神緊張,心情焦惶急迫,加以天黑如墨,對此地形又不熟悉,于荒野中奔跑難辨,實際的情形和本身的感覺往往就有很大的差別了,很多人全會是這樣的……」

  楊宗亦笑道:「少主一定是冤枉兜了不少圈子,可能少主以為業已奔行老遠了,其實卻仍在附近的範圍裡來回跑著呢?」

  輕輕拍了拍腦門,衛浪雲苦笑道:「我真這麼緊張?好像見了鬼—樣……不經二位這—說,我還幾乎懷疑他們布了奇門八卦陣,把我迷失在其中……」

  籲了口氣,他又道:「老實說,我確實很焦惶急迫,一心—意全想著如何逃出他們追搜圍截,別的什麼也沒有考慮到,那就好像發了狂似的,拼老命往前跑,儘量奔向茫茫的黑暗中……你二位知道,在眼前的局面裡,我個人的責任是如何重大,我不能為了我一個人的關係而牽連全盤局勢,使我們整個行動陷入困窘之境,這裡面尚包含有多少人命,多少理想、希望,多少壯志雄心……所以,我什麼都不顧了,只知道跑,跑—跑,因為我明白,—旦再被對方截回,則—切計畫俱成泡影,我的罪孽也就更深重了!」

  嚴肅的點頭,楊宗道:「少主說得有理,從這—翻話裡,更可看出少主那種為成全大我而甘犧牲小我的崇高胸襟,那種慷慨又浩然的心性……」

  衛浪雲搖頭道:「楊長老,你也別把我捧得這麼高,說穿了,也就只是為了不使大夥因我一個人作難而已,別的,哪談得上?」

  這時,段凡道:「少主,我替你推拿一番可好?」

  衛浪雲坦率的道:「好極了,希望不太麻煩長老。」

  段凡道:「哪裡話!」

  說著,他坐到衛浪雲身後,開始以熟練俐落的手法來為衛浪雲推拿搓揉,活血松筋……

  舒適的微合上眼,衛浪雲享受這種此道高手給予的肌體上的撫慰與治療,他經過方才—陣亡命奔跑,幾乎連骨頭架子全散啦……

  楊宗忽然又問:「少主,你的腿在流血,可是舊傷又裂了?」

  點點頭,衛浪雲道:「是的,我就是故意掙裂了傷口,令它流血,才誘使看守的人過來俯身察視,然後出手弄倒了他們,唉,苦肉計,可痛煞死了,這一路折騰,大約又把傷口弄得嚴重多了……」

  楊宗道:「真苦了少主——,段凡,等會用金創藥為少主仔細抹敷了一下,別叫傷處再惡化下去!」

  段凡笑道:「放心,錯不了,我的金創藥便是上好材料調製而成!」

  衛浪雲道:「多謝了。」

  他又「啊」了一聲,笑道:「我真糊塗,竟忘了問問二位長老—件最重要的事——」

  楊宗低聲道:「少主要問的,可是我們是不完成使命,將少主兵刃馬匹等物取回的這件事?」

  衛浪雲連連點頭道:「不錯,正是此事一——」

  楊宗平靜的道:「少主放心,東西業已完全取回,一樣不少,少主坐騎亦已牽領而來,如今全在那邊土崗下的一處凹窪之內。」

  十分振奮的笑了,衛浪雲道:「都沒什麼損傷吧?」

  搖搖頭,楊宗道:「一切完好無損,我們已經詳加檢視過,那太叔上君也如約交回『鐵血會』的手裡了。」

  背後,段凡道:「交不交給他們也差不多一個情形,少主,『鐵血會』自此是冰消瓦解,他們的精英盡失,從眾零散,不可能再有什麼另起爐灶的希望,況且太叔本人更如同廢物一個,難以有所作為……」

  楊宗接口道:「交換情形非常簡單,中間未生波折,想他們亦自知缺乏力量可為陰謀的行動做後援了……。『鐵血會』方面的人一個個,面色沉重,神情沮喪,連說起話來也都是那樣的有氣無力,一派敗兵殘勇,已近暮境的情狀……」

  衛浪雲道:「也難怪,換了誰遇到這種情形,只怕也撐不起豪興來了,那種滋味,可以想像不會好受……」

  楊宗低沉的道:「尤其是『鐵血會』的瓢把子太叔上君,模樣就更頹唐萎靡了,簡直消沉憔悴得似個八十歲的風燭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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