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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零


  咽了口唾沫,他已悄然端詳著對面的兩名「紅帶子」,不禁眉頭輕皺,如果要想不驚動他們,恐怕很不容易,但若驚動了,不管以他本身目前的力量能否將這兩人收拾得了,聲響一傳,則歇臥四周的敵人勢必大批湧到,將之團團圍住,正如那趙嘉所言,如今他所處的地方可不是人家「重兵所布,好手環伺」的中間?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即就會使他自己身陷重圍,插翅難飛了……

  衛浪雲在估量,最好,能有一種法子,可以把這兩個寸步不離,堅守自己的「紅帶子」先不動聲色的放倒,然後,他要出困就方便多了……

  但是,想什麼法子才可以達成這個目的呢?

  歎了口氣,衛浪雲不禁興起有些窩囊的感覺,這一次到中土來,他可真些流年不利了,非但促提引發了這場武林中的火拼,自己更是接二連三的栽跟鬥——先是受困於「鐵血會」、「皇鼎堡」,繼則險些叫「六順樓」的人押將回去,這一遭,唉,又失陷在「紫淩宮」手裡,可不叫人心頭叫冤叫屈,堂堂的「勿回島」少主呢……

  當然啦,每一次的閃失陷落都是那麼鬼差神使,欲避無方,又全在強敵本身有所不便的情形之下造成,但卻總不是那麼回事,雖然,前幾次全賴他自己的智謀與機警脫了困,類似這種經驗,他卻不願多嘗試,一個人再是有名有威,跟鬥栽多了也就連帶上了意態萎靡了……

  唉,這些日運道真差,衛浪雲又不禁歎了口氣。

  撇開了煩亂的心情,他再度開始深思熟慮——該怎麼樣放倒跟前的兩名「紅帶子」然後脫困呢?這個法子可得保無萬一才行,因為他只有試一次的機會,一旦砸了,就也滿砸……

  沉吟著,衛浪雲眉頭全緊,絞結起來。

  突然——

  他一咬牙,也罷,不用想那些繁複又兜圈子的法兒了,乾脆,就用那最簡單最直接的一種方法吧!

  於是,他將那條受了傷的腿猛抽緊——停止流血才一會的傷口經這一扯,又告破裂,大量的鮮血又泉湧而出,刹時便浸透褲管,淌到土炕的墊褥上染成猩紅的一大片!

  忍住那種錐心般的撕裂痛苦,衛浪雲故意呻吟出聲,「夥計……夥計……不好了……」

  他的聲音放得很低——低到半朦朧中的郝邯可以聽到,但酣睡裡的趙嘉卻不易聞及的程度……

  驀地一震,郝邯自睡夢中驚醒,他「呼」的跳起,睜著那雙充滿血絲的迷朦眼睛,緊張的瞪著衛浪雲。

  趙嘉夢語著,又側過一面繼續睡去。

  衛浪雲苦著臉道:「夥計,我慘啦……」

  拿起桌上的涼茶,對著壺嘴「咕嚕」灌了一氣,用力搖搖頭,郝邯這才清醒過來,他走近炕前,低叱道:「你叫你娘的什麼喪。擾人清夢!」

  衛浪雲朝著傷腿努努嘴,哼哼唧唧的道:「我才翻身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將腿上傷口繃裂了,血流不止,痛得連心全軟了……」

  本能的,郝邯俯下身向前檢視,一見那灘鮮血,他不禁抽了抽鼻子,喃喃咒駡著:「簡直是找麻煩嘛,什麼時候不掙裂傷口,偏偏在這節骨眼!媽的,人家全睡覺了,現在找誰去!哪—個也累了好幾天啦,這不是在你的『勿回島』上,沒有那麼多等著侍候大爺的——」

  衛浪雲的動作快得出奇,就在郝邯俯過身來察看他的傷口的一刹,他雙手同出,暴點對方「殘穴」與「暈穴」!

  一個是距離太近,一個是大出意外,等到郝邯發覺有變,業已來不及躲閃了,他慌忙拋身橫臂,「噗」聲,悶響攔住了截向自己「殘穴」之手,但是,指向「暈穴」的這—記卻未招架過去,只見他「吭」了一聲,魁梧的身體立即軟軟倒下!

  咬牙眩目,衛浪雲毫不稍遲的撲向尚在躺椅上的趙嘉,這位「十字劍手」剛被驚醒睡眼朦朧,神智暈暈,還沒有搞清是怎麼回事,衛浪雲的手指已同樣點向了他的「殘穴」及「暈穴」!

  鬥然的醒悟中,趙喜急促的翻滾向側,兩腿連往前蹬,衛浪雲如影隨形,緊接跟進,倏出八十六指,指指相連,銳風破空!

  於是,趙嘉在拼命躲過八十五指之後,終於被八十六指截中了身上「暈穴」,他四肢一抖,隨即暈厥過去!

  在方才這瞬息的搏鬥過程裡.業已帶出了聲音一—一躺椅翻倒,及軀體移動時的異響,很快的.有人走近門外,輕輕的問:「趙大哥,趙大哥.有事麼?」

  衛浪雲心腔狂跳,冷汁涔涔.卻還得裝出一副大喇喇.又滿不在乎的聲調,有些不耐煩的叱道:「媽的,老趙睡迷糊了,差點從椅子上滾下來,還嚇我—跳哩,有什麼事?瞎緊張—通!」

  門外那人回應—聲,又緩緩走了開去,衛浪雲傾耳聆聽了片刻,這才籲了口氣,抹著冷汗!

  「好險……」

  他回頭望瞭望暈絕過去的這兩位「紅帶子」敵人,略一猶豫,決定放過他們———這是—種真正武士作風,不傷害業已失去抵抗力的人,縱然他是多麼想廢掉他們!掙扎了—下,衛浪雲小心的啟門,他先由門縫中朝外窺探,屋簷那邊有兩名守衛,院子裡也有幾條黑影來往巡戈,晤,難辦!

  考慮了—下,他伸手插進頭髮裡摸索,然後,猛的扯下一根比頭髮粗上好幾倍的線狀物來一——那是二叔田壽長所創的,獨門玩意「青磷線」,量好了地形,用力在門板上一擦,馬上抖手朝院落的—角拋出,黑暗中,但見一溜青綠的螢光橫空,隨即爆出—團綠綠的光焰,在院落的角偶處浮動跳閃,飄來飄去!

  這團黃綠綠的,帶著一股陰慘詭異意味的火焰突然出現,立時便將院中的守衛哨卡吸引了,他們匆匆轉了過去,邊壓著嗓門雜亂的驚呼!

  「鬼火,是鬼火!」

  「真是邪門兒,這裡又不是墳場亂葬崗,哪來的鬼火?」

  「留點心,別是什麼歪門道……」

  就在這些守衛圍過去的這一刹,衛浪雲已悄然閃出門外,又急又快又輕便的一股煙霧般掠向了黑暗裡。

  他一出這座四合院,便朝荒野裡走,順著村外方向狂奔,他咬牙瞪眼的忍受著身體上的痛苦,踉踉蹌蹌只顧往前跑,一腳高一腳低不說,還栽了好幾個跟鬥,但這些他全不管了,初出牢籠後的振奮支持著他,只要他能脫離敵方的追搜,他是再受罪也甘願,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啊……

  在黑暗的荒野中,他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栽倒了好幾次,直到他再也跑不動了。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才在一道土崗前的流溪邊倒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嗆咳得幾乎連肺都震裂,連嗓子全扯出血來了……

  腦袋是那麼沉重暈眩,心臟跳動得那麼劇烈——像要蹦出口腔外一樣,喉嚨裡更乾燥苦澀得宛如燒著一把火,衛浪雲難受極了,他僕倒在那裡,粗濁的喘籲著,兩眼望出去全是一片迷蒙!

  就那麼突然,土崗子下的暗影裡,兩條人影分左右飛掠而至,一下子就到了衛浪雲的身子兩側!

  全身一冷,衛浪雲猛的抬頭——他已準備最後一拼——但是,就在雙方一打照面間,彼此俱不由失聲「啊」了出來!

  這兩位不速之客,敢情正是受命前往「鐵血會」總壇替衛浪雲取回兵刃馬匹來的「花子幫」兩位長老——「青龍冠」楊宗及「怪魔翁」段凡!,

  一種罕有的寬慰感與親切感浸潤著衛浪雲的意念,他高興極了,也振奮極了,緊張的情緒立時鬆懈,他長長吸了口氣,如釋重負般又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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