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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哼了哼,舒滄道:「如果這兩個混帳回來後說不出遲返的道理,看看老漢怎麼用家法來教訓他們!」

  連連搖手,衛浪雲道:「大伯千萬請勿動肝火,楊長老與段長老二位,俱為武林健者,又是貴幫的重要領導人物,事情輕重,他們一定分得十分清楚,若非有實際上的困難,他二位豈會怠忽使命,延誤歸期?」

  舒滄張了張口,也沒有再說什麼,管自拿起旁邊竹幾上的—只土瓷茶壺,對著壺嘴咕嘟狠灌了一陣。

  這時,古獨航朝窗外看了看天色,道:「已近黃昏了……」

  衛浪雲不自覺的摸摸肚皮,道:「唉,這幾天吃的都是乾糧蠟味,至多用客粗飯還算是熱的,就沒好生享受一頓正式的大菜,連五臟廟全也那麼乾澀得叫冤啦!……」

  眼皮子—翻,田壽長道:「什麼節骨眼啦,還光在那裡顧著吃?有乾糧給你果腹業已不易了,想當年,在我們闖江湖的時候,經常幾天幾夜連滴水也撈不著喝,餓得兩眼看出去是—片黑,肚皮都快貼上了脊樑骨,若能弄點乾糧吃吃,已不啻人間美味,無上佳品了,哪似你這樣嬌嫩法?有吃有喝還在叫苦,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衛浪雲舐舐嘴唇,笑道:「二叔,那是哪個年頭,如今多少也有點不—樣了,人嘛,總要越過越好,不能越過越賴,是不是?」

  氣得—吹鬍子,田壽長道:「你就是一張嘴巧,十個人也說不過你—個!」

  舒滄橫著眼道:「別光教訓人家孩子,你他娘那張鳥嘴還不照抹上油—樣?」

  古獨航忙笑著打岔道:「二位老人家先歇歇火,順順氣,等—會我那兩個手下就會將晚膳從坡上拿下來!聽說今晚除了每人例份的乾糧外,還可以分到一塊鹵牛肉,光是跑路來回就是三十多裡!」

  摸摸肚皮衛浪雲笑道:「既是如此,待會得多吃點。」

  田壽長搖搖頭笑道:「你呀,小子,一談到吃,你就比什麼也來勁——」

  門外,這時忽然傳來一陣步履聲響,但這步履聲卻是急促又蹌踉的,就好像奔進屋來的這人正在被鬼追著一樣,那般的慌張失措,又那般的驚懼惶恐,幾乎就連方向也似辨不清了!

  舒滄喃喃的道:「送飯來了?但怎的又這麼個慌張法?」

  古獨航注視門口,神色微變:「不大像……」

  突然站起,田壽長語聲急切得有點變了調:「大家注意,恐怕是有情況!」

  一掠上前,衛浪雲「呼」的啟門,另外,一名「蠍子」弟兄正好滿頭大汗,氣喘如牛,趕命似的奔了進來!

  古獨航猛然離座,低叱道:「什麼事?黃才!」

  那叫黃才的「蠍子」立即面孔漲紅泛紫,雙目驚恐的大瞪著,他一下子沒站穩,險些摔跌地下,古獨航一把拉住他前襟,右手反揚,兜頭就是兩記大耳光,惡狠狠的,他吼道:「給我站好回話,哪見你這沒出息的東西?」

  兩記耳光一挨,黃才反倒是鎮靜下來,他猛一搖頭,像是要使腦袋清醒過來,連浮腫的面頰也不敢摸一下,趕忙氣急敗壞的道:「回稟總掌旗,大事不好了,我們業已叫人包圍啦!」

  有如晴天響起一記焦雷,震得房中的每個人全是一眩,田壽長在瞬息的愣然之後,急忙先沉住氣,緩和的問:「不用急,小老弟,慢慢說話,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被人包圍,是被什麼人包圍啦?」

  抹了把汗,黃才氣吁吁的道:「回二太爺的話,我們是叫『紫淩宮』的人給包圍啦,老天,密密麻麻的一片紫袍,把這『不留亭』團團圍住,就像鐵桶一樣了……」

  田壽才吸了口氣,道:「真的?」

  黃才哭著臉道:「二太爺,這是什麼節骨眼下了?小的不要腦袋了麼,豈敢哄騙你老人家?」

  猛—咬牙,古獨航道:「好王八蛋!」

  擺擺手,田壽長平靜的道:「不要氣,老弟,是福不是禍,是禍也躲不過,來了咱們就接下,大不了一場火拼,沒什麼唬人的!」

  衛浪雲道:「二叔,出去看看!」

  田壽長道:「當然,不出去,人家也不會就任我們躲在房裡呀!」

  於是,他們幾個人迅速走到大門口,一踏上石階,天老爺,眼前的景象已不由令他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在「不留亭」這十幾戶屋舍所散落著的小坡脊周圍,全佈滿了身著紫袍的彪形大漢,他們距離這裡約有三十丈左右遠近,皆是徒步,不見一乘馬匹,不論是道路、田間、坡頂,都有他們的所屬把守著,這些人,便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圓圈,田壽長他們就正好被圍在圓圈的中央,黃才說的不錯,果然陣勢嚴密得像一具鐵桶,一具能箍死人的鐵桶!

  紫色的頭巾與紫色的長袍在寒風中飛舞飄拂,齊額勒住的金環也在閃閃爍耀,和他們手上鋒利的馬刀互相映炫,形成一溜溜刺眼的波動冷芒,『紫淩宮』方面的人馬大約有七八百人之多!個個殺氣騰騰,威風凜凜,一付排山移海的味道,剽悍極了,也沉猛極了,叫人一看上去,就明白這乃是一群飽經陣仗,訓練精良的戰士,他們的形態所表露,好像在告訴別人他們素來征戰的成績是多麼優良!

  「紫淩宮」的屬下們便都那麼沉靜又冷酷的站在那裡,每個人的面容全是僵木又硬板的,找不著一絲表情,一絲可以稍微反映內心感受的徵候;七八百人站在四周,宛如七八百具雕塑的石像一樣,那股子冷漠陰森的韻味,業已明確的轉達了他們的深刻歡喜,他們的刀鋒將會毫無遲疑的插進對方胸膛!

  喃喃的,田壽長道:「真是邪門……這些雜種怎麼來的?好像自天而降……」

  舒滄的兩頰肥肉不禁抽動了一下,額上一根青筋浮突,太陽穴也在跳動,他舐舐唇,揩了揩手上冷汗:「老猴子……這—下可熱鬧了……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呃,我們似是四腳朝天的烏龜一樣,拼命掙扎,也翻不過來啦……」

  衛浪雲苦笑道:「慘矣哉!」

  咬咬牙,田壽長道:「可是,他們怎麼摸來的?」

  吐了一口唾沫,舒滄道:「別管他們是怎麼摸來的了,事實上人家業已到了眼前,而且將我們團團包圍啦,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要想個法子怎生對付他們才是;娘的,我們真叫人家當孩子耍啦!」

  古獨航喟了一聲,道:「『紫淩宮』的行動實在夠快,夠嚴密,我們還在談笑風生,竟已不知不覺中陷入重圍了!」

  搓搓手,田壽長低聲道:「各位,眼前這場仗,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對我們的不利已到了什麼地步,可是事實上我們又不得不硬拼到底,唉,這真是一點不假的『拿鴨子上架』啦,不論好歹,只有幹他一遭吧!」

  舒滄冒火道:「怎麼個幹法你總得交待清楚!是突圍,是死守,是混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你不先講好,我們怎麼打這個糊塗仗?」

  略一沉吟,田壽長道:「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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