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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五


  六個膀肩「紅包袱」與三個肩膀「黃包袱」的「花子幫」長老也已走到近前,九個人—字排開,「紅包袱」在右,「黃包袱」在左,齊齊向衛浪雲躬身,各自雙臂亦恭貼於胸前.道:「謁見衛少主。」

  九個人一起開聲,說的是一樣的話,形態異常恭謹;只由這一點,即可看出「花子幫」規矩之大,紀律之嚴,關係分判之明瞭,江湖上混的人物,彼此之間常有錯綜複雜的爪葛及淵源,若渾統不分,則極易造成—種尷尬窘迫及難以適從的場面,因此.識得大體的江湖人,全知道幾句格言——「有親論親,無親論友,無親無友論家常」,以及「橋歸橋,路歸路,一碼歸一碼」和「各親各自論」的道理,如此一來,才能避免許多無所啟齒稱謂的困惑,譬如眼前的場合,衛浪雲為天下四霸中之一、「勿回島」的少島主,地位之尊,可以說僅在他的兩位叔父之下,但「花子幫」的龍頭幫主舒滄卻是田壽長的至交好友,而田壽長又是衛浪雲的二叔,自然舒滄也就順理成章要高上衛浪雲一輩,可是,舒滄本人雖說高了衛浪雲—輩,他的手下長老級弟兄卻無法「水漲船高」跟著也尊—輩,否則,假如整個「花子幫」全都與幫主看齊,皆成了衛浪雲的長輩,那衛浪雲這個少島主不就顯得太也委屈了麼?因此,只有舒滄才能名符其實的做尊長,他的—幹弟兄就便得依照江湖規矩執從屬之儀先行見衛浪雲了,和他們的關係,衛浪雲乃是站在他少島主的立場上,絕不是矮了一頭似對舒滄那樣子了……從這些地方,即可以察覺這個幫會、組織,或社團是否識大體、明禮儀.而一個真正懂得規矩的組合,往往便能由此一點而窺全貌,令人聯想到他們的訓練是如何精嚴,上下是如何有序,家法又是如何分明了……

  衛浪雲面色一肅,連忙還禮道:「不敢,衛浪雲見過各位長老!」

  九個「花子幫」的長老同時直了身軀,為首那「紅包袱」長老是個寬臉膛,厚嘴唇的魁梧人物,他簡潔的道:「『花子幫』『紅包袱』『青龍冠』楊宗。」

  第二個尖頭削腮,幹黃臉邋遢的「紅包袱」長老道:「『花子幫』『紅包袱』『仙人杖』金泗。」

  第三個「紅包袱」長老有著一大把白鬍子,面孔卻紅潤如嬰,他未言先笑道:「『花子幫』『紅包袱』『怪魔翁』段凡。」

  接著是個臉容僵冷,毫無表情的「紅包袱」長老道:「『花子幫』『紅包袱』『魂使』夏貴。」

  最後的兩位「紅包袱」長老,生得相似模樣,全是細眉細眼.招風耳朵,唯一的分別,只是—個較高,—個較矮,較高的那個蒼勁的道:「我是童吉,這是我兄弟童祥,我哥倆俱為『花子幫』『紅包袱』,外頭人給我兄弟起了個綽號,稱為『天地雙戟』!」

  三名「黃包袱」長老也由他們的第一號發言自介,道:「『花子幫』『黃包袱』『三連劍手』雷半樵、賈煥、施文。」

  衛浪雲一一含笑招呼,同時,他也已知這九位「花子幫」的首要們哪一個是最有權威的,當然.衛浪雲雖說沒有直接和這些盟幫中的好手見過面,但對於他們的名號、淵源、武功修為習性等卻已到了耳熟能詳的地步,「花子幫」的各級長老,表面是—律平行,不分上下,但這只是表面的說法而已,實則因為個人的為人、做事、品格、脾氣,加上本身的武功修為俱不相同,是而雖是同一等級的職位,但其中逐漸也就分出輕重首從來了,有的長老無形中便居於同級的領導地位,有的,也就形成了較次的隨從者.固然其中明確的分別不大,可是自有隱約而微妙的迥異影響力;衛浪雲曉得,在「花子幫」中,除了他們的幫主「大癡羅漢」是當然的最高掌權之外,「大癡羅漢」以下,第一位有力份子就是那「青龍冠」楊宗了,除了楊宗,「怪魔翁」段凡亦是舉足輕重的人物,而在「黃包袱」級的長老群中,則以—個此次未曾隨來的「紅白衫」包獨為實際的領導者「花子幫」的上下弟子們,不管誰是哪個等級實力人物,卻有—個絕對不渝的共同之點……對他們的龍頭幫主是誓死效忠!

  於是不甘寂寞的皮四寶也上來見過大家,田壽長對皮四寶這塊「寶」卻也十分欣賞,著實的慰勉了他好—陣,直令這位「大把頭」榮寵有加,顧盼之間,也已掩不住那股沾沾自得的喜色了。

  好不容易找了個空隙,衛浪雲才打斷了皮四寶滔滔不絕的馬屁,他搶著插口道:「二叔,可是照老規矩在村後紮營住宿?」

  點點頭,田壽長道:「是的,村子裡根本就不夠住,而我也不想太過麻煩了這些老百姓!」

  衛浪雲笑道:「侄兒已在租借下來的宅居裡為二叔及舒大伯留下了一間靜室,一共是對下三間的,如今大叔沒到,只好撥一間出來讓別人住了。」

  田壽長「嗯」了一聲,道:「很好!」

  舒滄贊道:「看看這孩子是多乖巧細心,又多麼孝順敬老,他知道我們幾個老東西這—路來必是勞頓辛苦狠了,早早就將房間給騰出來啦,不說別的,就此—樁,已有許多人比上了!」

  一翻白眼,田壽長道:「叫花頭,你再贊他寵他,這小子就更不曉得天高地厚,更不清楚自己算哪棵蔥了……」

  涎著臉—笑,衛浪雲道:「其實,二叔.侄兒還不至於到這種地步。」

  哼了哼,田壽長道:「你呀,如果我連你吃幾碗乾飯猶尚摸不透的活,我這大把年紀,算是活到狗肚子裡去了!」

  舒滄斜著眼道:「怎麼,老猴子,你還以為你這些年全活的挺精明的?」

  摸摸亂糟糟的鬍子,田壽長道:「你是老而不死,叫花頭,我懶得和你囉嗦———」

  說著,他叫道:「晏青。」

  踏上—步,晏青垂手道:「在!」

  田壽長威嚴的道:「你跟隨楊宗楊長老,率領『花子幫』及你手下人至村後一片生著稀疏柏樹的斜坡上紮營,那裡尚有—條小溪通到『全河』,溪水很清,正可取用,一切多聽楊長老交待,記得安樁放哨,將牛皮帳篷分散撐住,所有人員,未奉諭令不得擅離,有情況發生的話,就馬上到村子裡找我。」

  晏青躬身答應,接著,「青龍冠」楊宗也上來施禮退下,很快的「花子幫」與「勿回島」「三十錦貂」的人馬開始迅速朝村後移動。

  這邊,古獨航也派遣了陶輝負責協助他們安營住宿之事.交待妥了,田壽長、衛浪雲、舒滄、古獨航、皮四寶等一行五人,一路行向村中。

  進了那兩家宅院中赫連雄養傷所在的—幢,自然又是一陣恭迎執禮,然後,他們進去探視了赫連雄的傷勢,—邊熱切的寒暄慰問,田壽長便立即脫了外衫,淨手之後,親自為赫連雄診療用藥,田壽長的醫道極其高明,藥箱子隨帶身側,沒有多久,他已為赫連雄完成了醫治過程,直待這位「蠍子」的魁首沉沉入睡了,田壽長才退了出來,他馬不停蹄,匆匆穿睃於那些受傷較重的「蠍子」兒郎身邊,詳盡的替他們看傷換藥,兩座宅子間來來去去,衛浪雲、古獨航幾個人反而成了他的助手,那位村子裡的老郎中.也跟著團團打轉,直為田壽長精深的醫術驚贊不已,所謂行家看行家,火候如何,自然是一目了然,那老郎中就幾乎欽佩到五體投地啦!

  折騰的大半天,等到田壽長的醫療工作告一段落.也已入黑好久了,他草草洗手用飯,疲倦得眼圈全泛了青,起身後,他自懷中掏出了—雙青玉小瓶,傾倒出兩顆乳白色的藥丸就著—杯「燒刀子」服下.然後,獨自兒站在廊前,望著暗沉沉的夜色,若有所思……

  待到大夥全吃飽了,田壽長轉回來交待,道:「花子頭,浪雲,古老弟,請大家隨我到房中坐坐。」

  知道有些非常重要的事情急待討論,瞧著田壽長那種憔悴乏困的面容,大家全擔心他會熬出毛病來,因此,衛浪雲首先道:「二叔,你老乏得厲害,我看,有什麼事不妨留到明天再說,你老趁這時候多睡—陣子吧?」

  田壽長—瞪眼,道:「大局未定,楚歌四面,哪還等得及明天再說?須知兵貴神速,晚一步就會叫人捷足先登,何況如今我們又在人疲馬乏,實力分散的困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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