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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零


  忽的,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等會兒他們大批人馬到達,可準備好了住宿之處了?此外,吃飯的問題也得想法解決……可是不少人呐……」

  衛浪雲胸有成竹的道:「不會有問題的,大哥,我們租下的這兩幢屋舍裡,已留下三間房子專門等著給展大叔、田二叔與『花子幫』的幫主居住,其餘的人不論職位高低,只要是不帶傷的,全可以在外頭搭帳蓬,『勿回島』每次行動,所有露宿設備一應俱全,通通都會帶著,至於吃的方面也簡單,他們必也都攜有乾糧,到時候再向村裡人員買肉類蔬菜也就湊合過去了。」

  微微頷首,赫連雄問:「『勿回島』的習慣,每次出征規定攜帶幾日乾糧?」

  衛浪雲道:「七日,但一路隨時補充,務使存糧數維持七天之需。」

  用力揉揉面頰,他接著笑道:「老實說這個集子雖然尚不算貧瘠,但充上天也只有百來戶人家,人數一下多少猛古丁增加了好幾百人,叫他們也養不起呀,給他們銀子怕也辦不出貨來,如非我們自己帶得有,成麼?」

  赫連雄輕輕動了下身子,這張大竹床「咯吱」「咯吱」直壓得響,他「唉」了—聲,沉吟的道:「兄弟,我覺得有點窩囊……」

  怔了怔,赫連雄道:「怎麼說?」

  赫連雄頹喪的道:「到達成我們的願望一—就像橫在前面的一條路叫我們走……而這條路又是十分坎坷崎嶇的……沿途上虎狼遍地,危難重重……為兄的我這才過了第一道關口,就他娘躺下了……兄弟,你說說,這,不叫窩囊叫什麼?唉,說起來,我姓赫連的真是不中用啊……」

  大大搖頭,衛浪雲道:「大哥這番論調,恕我做兄弟的不敢苟同。」

  赫連雄問:「為什麼?」

  衛浪雲平靜的道:「一個要能承受打擊,躺下去還要再站起來,不向現實低頭,屢敗屢戰,決不氣餒,這才是個男子漢大丈夫,才是真英雄,世間事,要想成功,沒有不付出代價,沒有不經過—番挫折的,到哪裡去找『水到渠成』,『不勞而獲』的便宜事?又何況像這種一統武林江山,登級盟主大位的艱舉?我們要達成我們的願望,固然沿途障礙重重,危難千百,但我們卻須有披荊斬棘,勇往直前的精神與毅力才行,只要人不死,栽跟鬥何妨爬起來接著幹?退一萬步說,大哥你這也不叫栽跟鬥呀,反過來還算露了次臉呢。你可僅是傷得重,可是,那傷你的人卻一輩子也不能再喘氣了,兩相比較,大哥你猶灰心,那對方又該怎麼辦呢?據我想,敵人是決然不會就此甘休,他們一定尚會繼續苟延繼續掙扎,和我們對抗到底,而這也像橫在他們面前的一條路,這條路,他們走起來,恐怕就要比我們更吃力了,他們都不怕走,不怕撞,大哥,我們還有什麼好窩囊的?」

  沉思著,赫連雄一雙委頓的眼睛裡慢慢現出了光彩,他連連點頭,一連喃喃的道:」對……對……說得對……他們都不在乎……我還有什麼好窩囊的?」

  衛浪雲大笑道:「大哥,你想通了吧?」

  赫連雄罵道:「看不出你小子肚裡還真有些玩意!」

  聳聳肩,衛浪雲道:「所以說,一個人的智慧及才幹,並非—定是隨著年齡方能增長的,此即為一例。」

  低吼一聲,赫連雄道:「娘的,才給你三分顏色,你就想開染房啦?」

  衛浪雲一笑道:「不敢,大哥。」

  輕合眼瞼,赫連雄舒著氣道:「其實,我方才再—回想,今天這一場血戰,『皇鼎堡』與『鐵血會』方面的折損比之我們的確要慘重得多……」

  衛浪雲走近了點,道:「不錯,而大哥的受傷也十分有代價,須知大哥那對手可不是三流貨色,乃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寒君』胡雙玉,『皇鼎堡』除齊剛之外的首席高手呢,這一來,大哥算是砍掉了齊剛一條臂膀了!」

  赫建雄緩慢的道:「我不否認,兄弟,姓胡的小子委實十分厲害,我險些就收拾不下他,現在想想,可真叫忐忑……」

  正色的,衛浪雲道:「大哥,你可知他手上使的那把傢伙是什麼名堂?」

  頰肉輕動,赫連雄道:「你真他娘看扁你老哥了……那玩意是『一丈紅』!」

  點點頭,衛浪雲道:「這種義軟又韌又細又長的兵刃真叫兇險難防,能使用它的主兒只有兩種:一是絕頂的行家,一是狂妄的白癡,很不幸的,胡雙玉卻屬於前者——絕頂的行家,他在這『一丈紅』上的造詣,說句真話,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當那小子甫一亮出這玩意之際,我還真吃了—驚!」

  赫連雄沒好氣的道:「一篇廢話……胡雙玉這野種身為『皇鼎堡』第一殿『天皇殿』殿主,且在武林中擁有盛名,他不是行家還是什麼?莫不成齊剛招攬了他去白吃飯的?至於這廝的本事,卻委實精湛卓絕一——要不,我也不會吃他砍成這對熊樣了,說起來,我猶一肚皮的怒火……」

  衛浪雲忙道:「總算上天有眼,大哥逢凶化吉,沒有陪著姓胡的一起上道,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唇角痙攣了一下,赫連雄呐呐的道:「只不過,唉,一條老命也已去了半條啦……」

  衛浪雲笑道:「我敢講,大哥以後包不會受這種罪了——」

  一陣敲門聲打了斷衛浪雲的語尾,他還沒來得及叫,「進來」,門已被人推開,冒冒失失,皮四寶拐瘸著闖入房中。

  一皺眉,赫連雄沙啞的問:「有消息麼?」

  呆了呆,皮四寶道:「消息,什麼消息?」

  無名火氣,赫連雄中氣虧弱的咆哮:「展島主與田二叔他們的消息呀……總掌旗接引他們到這裡來的不是?如今來了沒有呀?」

  瑟瑟縮縮的,皮四寶畏懼的道:「回你老的話……還沒有。」

  鼻孔翕動了一會兒,赫連雄怒道:「那……你跑進來幹啥?」

  皮四寶躬身哈腰,驚恐的道:「我是來瞧瞧你老的精神是否好點了?人是否爽宜點了……」

  赫連雄頹然道:「有這你驢鳥成天氣著我,我還會不好點,不爽宜點麼?」

  尷尬的打了個哈哈,皮四寶囁嚅的道:「你老說笑,呃,說笑了……」

  閉上眼,赫連雄已懶得再開口,乾脆養起神來了,衛浪雲悄悄向皮四寶打了個招呼,領他來到窗前坐下,好笑的道:「四寶你不在外頭待著,好端端的一頭闖進來找什麼罵挨?」

  一齜大齙牙,皮四寶小聲道:「少主,你明察,這頓罵,我可真叫挨得冤啊,我這是一片孝心,進來為瓢把子探安來的,哪個曉得瓢把子的火氣恁大,才一進門,便沒頭沒腦的給我吃一個大熱屁,少主,這不叫冤麼?」

  衛浪雲閑閑的道:「赫連大哥心情不好,精神又差,加上惦掛著我們尚未到達的人馬,自然脾氣就不會好了,你不知道,剛才我也挨了一頓刮呢……」

  嘴裡的金牙一閃,皮四寶驚道:「連少主都挨了刮!」

  冷冷一笑,衛浪雲道:「在別人面前,我是『勿回島』的少主,赫連大哥眼中,我卻只是他的結義小弟而巳,他發起熊來,我還不照樣得受著。」

  摸摸嘴唇上的兩撇鼠須,皮四寶苦著臉道:「總之,這些天來,我的運道不見強,不但老被上頭熊得呲牙咧嘴,就是這場仗吧,也叫人給『掛了點』,『出紅』嘍……」

  衛浪雲笑道:「別不知足,四寶,能留著這條老命也已不錯了,你沒看看,不論敵我,傷得比你嚴重的比比皆是,就連赫連大哥也躺著動彈不得了……再說,你光挨駡還算好呢。『銅頭』陶輝非但被痛斥一頓,回去後還得向『公明堂』報到,為了這件事,他正急得心如油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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