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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這種又細又長又鋒利的緬刀,是所有兵刀種類中最罕見,最珍貴,也最難練的一種,它有個名字,叫「一丈紅」,所謂「一丈紅」,其中也有名堂,因為有心練習這種兵刀的人,必須接受的要求就是要有不怕自己受傷的膽量及決心,這「一丈紅」抖開長有尋丈,但練不到家的人只要抖刀出手,哪怕絲毫生錯,也極可能自家先被軟韌銳利的刀身割傷,不過,要是練成了功,則大多抖刀出手立即創敵!這種名叫「一丈紅」的緬刀便是這個意思:不管執刀者是誰,舒展刀身之後必將涉血(紅)——敵人的血,或是自己的血!

  細窄閃耀的刀刃劃破空氣,響起尖銳的嘯聲,那嘯聲像是鬼哭,也宛似—頭受傷的野獸在淒號,「嗖」「嗖」,「嗖」……

  龐大的身形運轉得有似狂風趕雲,赫連雄以一種奇特的迴旋步法荷擺柳搖般急速騰挪,只見銀蛇也似的電閃一溜溜擦過他的身邊,倏現又滅倏滅又現,串連成—條條的光帶,仿佛流星的曳尾在交相穿織,明亮燦耀,令人目不暇接!

  於是,很快的,他們已交手七十招了!

  空氣是寂靜的,不,是凝凍的,生澀的,也是血腥與顫慄的,鬥場中人影在飛,在閃、在轉、在奔,看不出誰追誰,也看不出誰迫准,兩個人幻成了兩條淡濛濛的煙霧,而煙霧又融隱在彌漫的塵灰裡,只見銀亮的寒光在以驚人的快速掠射,雄渾的勁力在呼號中衝激,雙方的出手換招,攻拒挪移,早就不是大家所能看得清楚的了,這,可不是一場龍爭虎鬥?

  一身深沉若谷的古獨航此際也不禁面上變色,他暗暗吸了口冷氣,憂慮的壓著嗓門道:「少主——想不到……」

  衛浪雲目不轉睛,全神貫注的留意著場中發展,他眼角也不斜一下,低緩反問道:「什麼想不到?」

  古獨航沉沉的道:「胡雙玉這小子的功力竟然高到這等地步!」

  點點頭,衛浪雲坦承的道:「是的,比我們想像中高明不少一—這也難怪,否則,他憑什麼雄踞『皇鼎堡』第一殿殿主?」

  抿抿唇,古獨航道:「依少主看,當家的制得住他麼?」

  衛浪雲客觀的道:「本來我以為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縱然赫連大哥將贏得很艱辛,但也必勝無疑,可是,如今卻不敢說了,這小子如此凶頑,倒好令我忐忑……」

  目光定在前面,他瞧了—會,又道:「總掌旗,赫連大哥出手捷猛,有如雷電,勁力悠長,鎮定穩健,雄風依然不減當年,而胡雙玉身法淩矯,招回狠厲峭險,銳不可當,亦非易與之輩,據我看,今天他們這一戰麻煩大了!」

  喃喃的,古獨航道:「也已超過百招啦……」

  衛浪雲低聲道:「如果任由他們這樣單挑單的幹下去,莫說百招,恐怕再加上三個百招也不容易分出勝負來!」

  古獨航焦灼的道:「少主,你的意思?」

  衛浪雲雙目發光,他悄聲道:「你的人全準備好了?」

  微微頷首,古獨航道:「只要一聲號令,隨時可以行動?」

  用力吸了口氣,衛浪雲道:「等一會,由我單挑齊剛——一—」

  古獨航驚道:「但是,若萬一有失—一」

  「噓」了—聲,衛浪雲道:「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若是萬—有失,也只好任它『有失』吧,那亦只能怨我學藝不精,命運不濟……」

  咬咬牙,古獨航道:「遵諭。」

  衛浪雲道:「不敢,總掌旗。」

  頓了頓,古獨航道:「可是聽候少主號令行動。」

  點點頭,衛浪雲道:「不錯,我便放肆—遭了。」

  笑笑,他又道:「搞得好,說不定我還可以再僭越你的權,搞不好,恐怕也就只此—遭啦!」

  古獨航苦笑道:「少主—定能逢凶化吉的!」

  衛浪雲道:「托你福。」

  驀然間,鬥場中響起—片隱隱滾動的風雷之聲,幾乎不分先後,—串尖銳淒厲的兵刃破空長嘯也跟著揚起,這兩種聲音合在一起,簡直就能撕裂人們的耳膜,將人們的神智全瓦解了!

  頓時色變,古獨航脫口叫道:「不好,瓢把子在豁命幹了—一—這是他不到生死關頭決不施展的絕活一一『天雷六掌』!」

  衛浪雲鎮定逾恒的道:「我知道,假如我看得不錯,姓胡的也拿出他吃奶的本事來了,那是久已失傳的『古漠派』絕技—一『鬼刀流』!」

  像是鐵杵似的勁力呼呼轟轟的挾著雷霆之威掃蕩掠擊,一波接—波,一輪跟一輪,串連續合,不止不息,而銀蛇似的光芒則宛如極西的流電,帶著森森的寒氣,穿射縱橫,幻起無際的光圈,光弧,又灑出千奇百怪的光條,光影,天地之間,似乎在一刹裡全被這些東西所充斥了!

  於是,快得不容人們眨眼一—

  赫連雄狂吼著打著旋轉自戰圈中連連翻出,每一旋翻,由於身體的轉動,便濺灑起一輪一輪的鮮血,他的胸前、小腹、雙腿、兩臂、包括面孔,竟佈滿了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刀痕,猩紅的皮肉全都鼓擠著倒翻向外,其狀淒厲可怖,慘不忍睹!

  就是赫連雄旋出圈子的—刹,胡雙玉也倒弓著背,宛如突然失去重量似的飛向半空,一大口熱血噴灑向下,整個人軟軟的反栽下來、手上的「一丈紅」,也拋出了老遠!

  這時——

  「雕花笛子」公冶羊奮起拔空,接抱住墜落的胡雙玉,這邊,「銅頭」陶輝也帶著個人飛快奔上扶下了赫連雄!

  情勢緊急,衛浪雲連檢視赫連雄的創傷都來不及了,他大聲向陶輝道:「我大哥會不會死?」

  匆匆一看業已陷入虛脫的赫連雄,陶輝急切的道:「傷極重,但有希望救回來!」

  一揮手,衛浪雲叫道:「扶下去,你負責我大哥安全!」

  答應一聲,陶輝剛將赫連雄扶下,古獨航已悲憤的道:「他們先毀諾了!」

  衛浪雲移目瞧去,可不是,齊剛正在揮臂叱喝,對方的人馬已經迅速往這邊沖了過來!

  狂笑入雲,衛浪雲叫道:「我算計得不差吧?總掌旗!」

  古獨航雙目如火的道:「我們要為瓢把子報仇!」

  衛浪雲大吼道:「你還在等什麼?」

  雙臂高舉,古獨航嘶啞的道:「蠍子兒郎,狠宰啊!」

  —聲石破天驚的喊殺聲響起,兩百余名蠍子大漢立即分向兩邊沖上,只見刀賽雪,勢如虹,殺氣騰騰,須臾之間,「皇鼎堡」、「鐵血會」、「蠍子」三方面的人馬已經混戰成了—團!

  古獨航對上了,「鐵血會」的當家「鬼頭判」太叔上君,「斷耳」易少龍則與「反手絕刀」苟熒及那叫叢良的白臉漢子廝殺在一起,「金狐」盛名揚手中一條三節棍力敵「皇鼎堡」「首保殿」殿主「響鈴九」黃九,「大力神」葛未全則更是了得,他一隻粗若兒臂長逾丈二的純鋼「二郎棍」,卻獨挑了對方「天皇殿」的「二煞尊」官昭、尤蔚,外加上「首堡殿」的其餘三名好手!

  皮四寶卻像瘋了,他一個人狂舞著「八卦牌」,抵擋「鐵血會「的「幽靈」冒狐、「黑煞剛」韓勇、「無畏膽」巫朝忠、「陰陽劍士」徐修雙、「破心槍」胡明泉等五名強者,「鐵血會」另一個形容蒼黃枯槁的人物,卻正是他們五壇中的第一壇—一「鐵強壇」壇主「鐵臂魔」詹廣,現在,詹廠率領著他的三百餘名乒下及十數名「鐵令手」猛虎出柙般與「蠍子」的弟兄們展開了血腥又狠厲的拼殺!

  如今,這裡已經變成修羅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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