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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著山風,披著朝露,在馬兒赤紅的鬃毛飛舞中,衛浪雲一身月銀色的長袍也隨風飄揚,他頭上挽紮著—方與長袍同色的頭巾,面容紅潤,神采奕奕,人俊俏馬偉壯,這模樣,真有如玉樹臨風,英挺極了,也雄悍極了!

  唇角仍然含著那抹微帶嘲弄意味的微笑,衛浪雲一路策馬急馳,形態安詳怡靜,懸掛在鞍旁的一隻狹長軟皮囊,也在輕輕的,輕輕的隨著馬兒起伏的步履微微摔晃……

  現在,他已來到一片斜坡下面,他捨棄道路,掉轉馬頭直上斜坡,在斜坡頂上,有—塊奇大的,平坦的灰白色岩石平擺著,岩石四周一片空坦,越過這塊岩石,就正好順著那邊的坡棱趕到前面的道路上去了。

  將馬兒停在這塊巨石的下麵,衛浪雲閃身而下,他輕輕拍了拍馬頭,溫柔又親密的小聲道:「『狂火』心肝,你老叔就要去見見你的太叔公,等談妥了立即下來,你別躁啦!」

  名叫「狂火」的這匹神駒似是聽得懂得主人在說些什麼,它頗為溫馴的直將一顆巨大腦袋往主人懷中搓揉,嘴裡也在愉快的低嘶了幾聲……

  哈哈—笑,衛浪雲突然斜掠,他飛拔的的身形極其古怪,就在斜掠七尺左右的時候,整個身軀猝而側旋,緊跟著「呼」的一聲,宛似一道旋風,眨眼間卷到岩石頂上!

  灰白的,平坦的岩頂上,這時,早就有一個穿著藍布大褂的怪客在盤膝靜候了,這人有頭烏黑的長髮,齊肩披拂,面孔上也生長特別濃密的汗毛,黑色的鬍子亂糟糟的將他嘴巴全蓋住了,此刻,在那只扁平的鼻子上面,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正慈藹安詳的注視著飛躍上來的衛浪雲!

  衛浪雲剛剛站好,這位怪客已在那張枯瘦的面孔上浮起一片笑容,他嗓音低低而柔美的道:「浪雲,一年不見,你的功夫越發精進了,就看這一手『旋龍術』,已是不比那狗屁大叔稍差啦!」

  親切的一笑,走前三走,衛浪雲躬身道:「田二叔,這些日來,你老可好?」

  怪客呵呵笑道:「好,好得很,來來,浪雲,一旁坐下,咱們爺倆多聊聊,這個地方既清靜,又安穩,保管不會叫人偷聽了去!」

  衛浪雲依言靠著怪人坐下了,怪人摸摸那亂糟糟的黑鬍子,道:「老展好吧?」

  衛浪雲笑道:「大叔好,就是酒量越大了。」

  「哼」了一聲,怪人道:「這老鬼,一天不喝酒,就好像得了失心瘋一樣,慌慌然坐立不安的,我看哪,乾脆把他泡在酒罈子裡結了!」

  聳聳肩,衛浪雲道:「田二叔你老不也一樣酒癮很大麼?」

  怪人習慣性的「哼」了一聲,道:「我是該喝的時候才喝,不像老展成天抱著酒缸子拼命——」

  他瞪著衛浪雲,火道:「小免崽子,你別與老展住久了就幫著他說話,你要知道,你從小到大,可全是我們兩個共同帶的,要不是十五年前他發了瘋非要到『勿回島』上去開創局面,哼哼,看能叫他將你攜去!」

  衛浪雲道:「二叔——」

  擺擺手,怪人又氣吁吁的道:「他非要帶你同去歷練也就罷了,可不能教著你來冷淡我,要不,請出你爹,也是我們大哥的靈位來,當著大哥靈前評評道理,看看誰是誰非,這老鬼,他可要清楚,當年大哥去世的時候,托孤是托給我們兩個,並非他獨個便能將你霸佔住的!」

  吞了唾沫,衛浪雲陪笑道:「二叔,你老暫且息怒,我不好生生的,是你們二老的孝順侄兒麼?展大叔也並沒有霸佔住侄兒哪,而且,為了照顧侄兒,他老人家至今尚未娶妻成家,怕的就是娶了新嬸子虐待了侄兒……」

  咆哮一聲,怪人怒道:「這樣一說,我就成親討過老婆了?我不怕娶了老婆虐待你了?」

  連連陪禮,衛浪雲小心的道:「當然不是,當然不是,二叔,你老切莫誤會,侄兒我哪裡會有一點厚此薄彼的心意呢?想當年,爹與二位叔叔,結桃園之義,拜金蘭之好,成為異姓兄弟,至親手足,同患難、共生死、福禍與偕,安危俱隨,這份不渝的道義,堅實的情志,便是同胞骨肉也比不上,爹在侄兒十三歲的時候仙逝了,而這十多近二十年來的時光,全賴二位叔叔教誨,寒暖照拂,才有今天的成長,侄兒視二位叔叔,均不啻生身之父,愛之深,教之切,更毫無二致,二叔,你老說我又怎會稍稍冷淡你一點呢?若是那樣,侄兒不就等於禽獸不如了麼?」

  像吃了顆順氣丸,怪人頓時平靜下來,他眉開眼笑的道:「嗯,唔,這還像句話,孩子,你呢,不是我這做叔叔的誇你,你的心性為人,就和當年你父親一一我們的大哥一樣,豪邁、磊落、坦直、忠義,我和老展兩個人,對大哥簡直敬服到心眼裡去了,他非但是我們的兄長,更像是我們的嚴父,無論是做人做事上,功夫的磨練上,江湖的閱歷上,以及生活起居上,他全都那麼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們,教導我們,指點我們,不是大哥,我們哪有今天的這種局面?就連我們這兩條命也早不知丟過幾次了!」

  唯唯喏喏,衛浪雲沒有答腔,但是,神色之間,卻浮起了一片肅穆,敬仰,緬懷與沉痛,是的,這怪人——天下武林中極負盛名的「百竅心眉」田壽長說得對,他那曾經煊赫南北,威懾五嶽的父親「神鏈」衛浩便正是如此,當年江湖上有這麼幾句歌謠流傳道:「半邊天,神鏈縛著轉,那月魔老展從玉皇頂上往下看,花巧多,是百竅心眉黑老田,義結金蘭喲,三人合夥稱得起泰山!」由這條半戲謔,半敬畏的歌謠上,便可看出昔日這三位武林大豪在江湖上的盛名與威勢,而今,物換星移,滄海桑田,三位豪傑中為首者「神鏈」衛浩也已逝去,僅只留下老二「月魔」展履塵與「百竅心眉」田壽長了,十五年前,「月魔「展履塵雄心勃勃攜帶著他大哥衛浩的孤兒衛浪雲至黃海的「勿回島」上,憑赤手空拳開拓一個鼎立江湖的基業出來,更造就了他侄兒「銀雷」衛浪雲不世的聲威,有了今天這個浩大的氣派,而在這十多年裡,「百竅心眉」田壽長卻獨居內陸,但他也貢獻了他的心智與力量,無論在哪一方面都竭盡所能的協助侄兒更臻善境,因為對海島的天候與生活不能習慣,田壽長便未曾與他的拜兄侄兒等同住一起,但他們情感之重,依戀之深,幾乎是無可分割的,所以,每在一年間,不是衛浪雲來至內陸,與他的田二叔盤桓些時日,便是田壽長自家勉為其難的到「勿回島」住上一陣,確實來說,他們三人——「月魔」展履塵、「百竅心眉」田壽長,及衛浪雲三人,簡直正和父子關係相似了,而田壽長在內陸居住,亦當然的成為「勿回島」的總眼線及島陸之間同門的聯絡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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