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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三個人魚貫直入中軍帳。

  智禪上人在進入清營的時候,已經立定了動手的主意,可是一入中軍帳內,滿懷熱望立即冰冷!原來福康安的帳幕兩邊,站立了好幾層刀斧手,這些刀斧手全是典型的關東大漢,燕趙健兒,個個弓上弦刀出鞘,在這個情形下,要想動手拎捉清軍主帥,已經難乎其難,何況接引自己進來的先鋒官岳金楓,更是寸步不離的跟著自己,智禪上人審度形勢,知道不能夠輕舉妄動了。

  他看見福康安坐在正中的虎皮交椅上,兩邊站著一十六名彪形衛士,只見這一位福貝子,三十歲不到的年紀,生得面如冠王,目若朗星,穿著全副戎裝,顯得格外英姿爽颯,不同凡俗,老禪師遠遠的站著,朝著福康安打了一躬,福康安看見智禪上人道貌岸然,盂絲倫豔色天生,還未說話,已經存了好感,笑道:「老先生不遠千里而來,揭榜應募,本帥有失迎迓,請坐!」

  回頭向清兵道:「快給老先生和這位姑娘坐位!」

  清兵轟諾一聲,搬過兩個墊著獸皮的石鼓來,智禪上人和孟絲倫告罪之後,側身坐下,福康安道:「老先生是哪裡人?高姓大名,這位可是令千金嗎?」

  智禪上人答道:「老朽姓狄草字雨堂,河西隴州人氏,少年時候不事在生,落魄江湖,飄流口外,於今數十寒暑,一事無成,學了一點歧黃醫道,這是小女秀英,是老朽獨一無二的愛女,父女二人相依為命,有時候老朽看病行醫,她就是一個現成的助手哩!」

  福康安聽後哈哈大笑。

  他笑過了一陣,向智禪上人道:「不為良相,即為良醫,老先生懸壺濟世,不啻今之扁鵲華佗,不知道狄老先生會醫一些奇難雜症嗎?」

  智禪上人問道:「老朽在路上聽說福晉害病,但不知道是大帥的哪位福晉?害的是什麼病呢?」

  原來老禪師以為福康安帶了妻子隨軍,他的老婆病了,所以要這樣隆重的出榜延醫診治,福康安聽見智禪上人這樣一說,知道他會錯意,連忙說道:「害病的並不是內人,內子還在京師居住,病的是兆惠將軍的側福晉。」

  智禪上人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兆大將軍的愛妾!」

  福康安點頭道:「是了!兆大將軍的側福晉名叫做賀蘭明珠,博通經史,諳熟詩詞,她上次也曾跟隨過大將軍遠征西域,深入回疆,這次仰慕塞上風光,不遠萬里隨軍到來,舊地重遊,誰知道就在五六天以前,害了一種怪病!」

  孟絲倫忍不住問道:「大帥,病就是病,什麼叫做怪病哩?」

  福貝子雙眉一皺,說道:「實不相瞞,我說側福晉害的病是怪病,實在有點邪門,五天以前的一個晚上,我們發覺側福晉住的帳幕裡傳出喊救命的聲音,巡邏的兵棄立即跑進去看,原來側福晉暈倒在地,她的侍女蝶兒肩頭鮮血淋漓,似乎被東西抓傷的樣子正在那裡呼救,兵棄連忙問發生了什麼?侍女說帳幕裡剛才撲進一隻土狼,咬傷了她的肩頭,連側福晉也嚇暈在地!

  天山下時有土狼出現,這算不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大家連忙將側福晉救醒,可是經過這場驚嚇,由第二天早上開始,福晉便害病了,她病得十分蹊蹺,終日不思菜飯,口中喃喃,有時嗚嗚啼哭,有時哈哈傻笑,哭笑無常,活像失心瘋的樣子,隨營的醫生一連醫了幾天,吃過不少藥劑,全無功效,本帥恐怕她這樣病下去,萬一有不測的話,如何對得起兆大將軍,所以出了賞榜,今日狄老先生到來,最好沒有了,請到後營去診病吧!」

  智禪上人以為福康安一定親自帶自己到側福晉的帳篷裡,只要一離開中軍帳,自己便可以乘機動手,把他抓住,哪知道福康安向岳金楓說道:「岳先鋒,你帶狄老大夫和狄姑娘到側福晉的帳篷去吧!看完病好好的招待狄老先隼父女,不得怠慢!」

  智禪上人不禁大失所望。

  岳金楓應了個喳字,他帶著智禪上人和金弓郡主走出中軍帳篷,老禪師這次到來,並不是真正要給什麼側福晉看病的,可是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弄假成真,他和金弓郡主只好硬著頭皮,跟在岳金楓的背後,直向後營走去。

  賀蘭明珠臥病的帳篷就在大營內進,這裡距離福康安的中軍帳篷不遠,岳金楓一直來到帳前,叫道:「蝶兒!大夫來啦!」

  剛才喊了一聲,一個年華雙十的武裝侍女,已經掀開帳門出來,岳金楓道:「蝶兒,這位是福貝子爺禮聘的名醫狄大夫,還有這位是狄大夫的姑娘,狄老先生醫道如神,今回給你主母治病,必定可以藥到回春,你帶他們進去吧!」

  原來岳金楓雖然是征西大軍的先鋒官,也不能夠任意闖進側福晉的寢帳,他只好站在帳幕外邊伺候,蝶兒答應一聲,便引著這一對假父女進營幕,孟絲倫剛才邁步入帳門,忽然聽見一個女子自言自語道:「存明哥哥,你真個忍心拋下了我!」

  孟絲倫吃了一驚。

  智禪上人也不禁愕然,他連忙向帳幕中間一看,只見這營幕全是婦女閨房的佈置,東邊放著妝台,西面設了個繡榻,一個旗裝少婦躺在床上,瘦骨支離,病後幾乎沒有半點人形,可是眉目如畫,分明是美人的胚胎子,這病美人不用說是賀蘭明珠了。智禪上人和金弓郡主走到榻前,賀蘭明珠渾然未覺,喃喃說道:「存明哥哥,我千辛萬苦的到塞外找你,哪知道你沒有一點情意,唉!你你你,你把我害得好苦哇!」

  她說到這裡突然伏枕大哭,蝶兒手足無措。

  智禪上人和金弓郡主不禁面面相視,賀蘭明珠病的樣子看來是心病,她口心念著存明,必定是日夜苦苦思念著的心上人,難道就是史存明嗎?史存明怎會跟兆惠將軍的側福晉有關係呢?老少兩人正在疑惑不解,蝶兒已經上前叫道:「主母,大夫來了!」

  賀蘭明珠聽見蝶兒這樣一說,方才收了眼淚,慢慢的抬起頭來,睜開無神的眼睛,自言自語說道:「什麼大夫,咳!就是華佗再世,也醫不了我這個病!」

  孟絲倫靈機一觸,上前問道:「夫人,你說的那個存明是不是姓史的,二十四五歲左右的年紀,使一口斷虹寶劍!」

  智禪上人估不到盂絲倫有這樣的一問,他要阻止也不及,只好暗中頓腳,說也奇怪,金弓郡主這樣一問、賀蘭明珠似乎有些清醒過來,她茫然地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是他,好姑娘,你告訴我、史存明現在哪裡?」

  孟絲倫看了智禪上人一眼,老禪師的面色顯得十分尷尬!

  金弓郡主又道:「哦!我知道史存明在哪裡,你不要哭,安靜地躺下來,好好服藥,再吃一點菜飯,姓史的自然會來見你,知道沒有?」

  俗語說得好,心病還須心藥醫,賀蘭明珠自從當天晚上史存明斷然分袂而去之後,開始害病,一心一意的掛念著史存明,不眠不食如癡如醉,隨營的軍醫摸不清楚她的病症,只開了一些法風散寒的方子,何異於隔韃抓癢呢!

  所以醫來醫去都醫不好,賀蘭明珠一賭氣之下,索性連藥也不肯吃,現在孟絲倫居然說出她的心事來,賀蘭明珠聽見孟絲倫說史存明可以來見自己,心中一喜,病當堂好了一半,連聲問道:「當真的嗎?你你你,你可不要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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