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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兩匹馬在平疇曠野裡飛跑,到了晌午時分,史存明耳朵已經聽見潺潺水聲了,他知道前面不遠就是黃河岸,小時候讀過「木蘭詞」,詞裡有說:「朝辭爹娘去,暮宿黃河邊,不聞爹娘喚女聲,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

  史存明還是初次聽見黃河澎湃的聲響,果然不出所料,人馬走了一頓飯左右的時間,濁流千里的黃河,赫然在望,沿著黃河右岸,果然出現了一隊車馬,飛龍師大精神大振,就要追趕過去,史存明道:「老前輩,用力不如用智,清兵人多,我們人少,如果明著強劫,未必能夠得手,就算可以得手,也得提防韃子動手把金弓郡主殺害了,不如趁他們渡河的當兒,如此這般,不勝似冒險強劫嗎?」

  飛龍師太聽了他這番話,現出史存明從來不曾見過的笑容,說道:「很好很好!

  事不宜遲,咱們依計行事吧!兩個人兩匹馬,繞行別路,策馬飛跑,搶過了清兵人馬的前頭,一直到達黃河渡口,這裡名叫范口,原來黃河和長江的情形絕不相同,由陝西流入河南這一段,直到開封為止,水流湍急,岸邊陡斜,可以過河的渡口,非常有限,史存明估量清兵必定由範口過河,就在這裡下馬,飛龍師太走到渡口,只見這裡空蕩蕩的,一隻船也沒有,心內暗暗著急,史存明沿著渡口走出半裡,方才看見河崖下面,隱藏著一隻半大不大的渡船,史存明高聲叫道:「船家!我們是打算過黃河的,在渡口找船不到,現在情願多給你一倍船錢,把我們渡過河去!」

  船內鑽出一個梢公來,搖頭說道:「客人,你還是過幾天渡河吧!

  三天以前,黃河岸上的泛營守備官,已經把範渡上下游二十裡一段河面完全封鎖了,任何民船也不准過河,我們不敢以身試法!」

  話未說完,只見飛龍師大輕輕的一晃身,嗖聲風響,只一眨眼間,人已經跳落船板上。

  那梢公出其不意,嚇了一跳!飛龍師太卻是不由分說,霍的抽出白金帶劍來,寒光凜凜,向那船老大胸膛一指,喝道:「你不肯渡我們過河嗎?貧尼問你一句,到底要不要性命?」

  梢公嚇得兩腿發軟,撲通一聲,跪倒船頭,說道:「老師大饒饒饒命,小人渡渡你老人家過河便了!」

  飛龍師太喝道:「你既然害怕官府,我也不用你渡我們過河,在船艙裡躺一陣吧!」

  說著二指一落,點了船家的麻痹穴,推入艙裡,他兩個人合手湊腳,把槳櫓拿起來,一齊動作,沿著河崖岸邊,緩慢地向渡口劃去,果然不出所料,他們到了範口附近,清兵已經開始渡河了!

  奉令押解這兩架神秘車子的清將,正是伊犁將軍富德部下的饒將郎保保,他是滿洲旗兵統領,身長八尺,虎背熊腰,膂力可以拉開三石強弓,使一柄大砍刀,足有六十斤重,這次是他奉了兆惠的將令,由敦煌站開始,押送兩個回族女子到京師去,這兩個回女分別坐在兩架鋼鐵囚車裡面,臉上戴了厚厚的黑布面罩,兆惠在押解人犯時,把郎保保喚入中帳裡,再三囑咐,這兩個女犯是叛回主要人物,一路上押解她們,除了要十分小心之外,還要守著戒條,第一,不准對她們虐待,沿路上的飲食,務要豐富精美,第二,所有押解人等,連郎保保在內,不准跟她們交談,更不准揭去她們的面罩,違令者立即斬首!

  郎保保抱著疑團,可是自己哪裡敢不聽大將軍的話?只好唯唯答應,他一路上果然小心翼翼,由敦煌到蘭州,再由蘭州到西安,經潼關入河南,完全沒有半點事故,一直來到黃河岸邊,朗保保未到黃河之前,已經派先行官通知地方官府和泛營水師,肅清河道,封用民船,準備押解人犯過河,因為那兩架鐵囚車十分沉重,地方官已經準備了只大型駁艇,先在一邊鋪了滾板,動用百多名兵弁,把兩架鐵囚車推到駁艇裡,朗保保自己預先下了艇,百多名兵棄護勇把囚車環繞起來,一聲欺乃,渡過河去,左邊兩隻小船上坐滿兵勇,作為翼衛,哪知道他們剛才離開河岸,不到半裡,便見渡口上游那邊,飛也似的沖波破浪,駛來一支小艇。

  那小艇的頭尾各自站著一人,一個是黑衣老尼姑,一個是英姿颯爽的少年,壯士衣冠打扮,這兩個人一個揮槳,一個搖櫓,直向裝載囚車的駁艇逼進,清兵齊聲大喝:「喂!

  來的是什麼人?快快退回,不然的話,我們可要放箭了!」

  黑衣老尼冷笑一聲,叫道:「我們是收買路錢的,你們拿出一萬兩銀子,我便放你們渡河去!」

  這老尼正是飛龍師太,嗓音洪亮,郎保保字字入耳,聽得清楚,勃然大怒,喝道:「混帳!」

  小艇和駁船還有十丈距離,飛龍師大突然一俯腰身,由船上抓起一塊木板來,向著河心一擲,飛出幾丈遠近,撲通,掉落水裡,就在木板一著水面的刹那,飛龍師太已經一晃身軀,緇衣振處,像一頭黑鶴,由小艇上直掠起來,飛落河面,她落腳的地方,正是剛才擲下河裡,飄落水面的一片木板,飛龍師太腳尖向木板一點,居然使用「葦渡江」的身法,借著腳點木板之力,直竄起來,這樣的一起一落,居然超越十丈距離,跳到運載囚車的駁船上了!

  清兵不禁大驚!飛龍師大白金帶劍已經出鞘,向外一掃,使了個「神龍舞空」的招數,劍光過處,先把兩名清兵砍翻,接著飛腳一蹴,使出連環腿法,又把兩名清兵踢落河裡,黃河流水湍急,兩名清兵一下便滅了頂,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其餘的清兵不禁心膽俱裂,紛紛退後,飛龍師大只一起落之間,便搶到鐵囚車跟前,一聲大喝:「要性命的!快給我滾到船尾那邊去!」

  話未說完,左右冷光一閃,紮過來四杆長槍,兩根白臘竿子,飛龍師太喝了一聲:「大膽奴才,不知死活!」

  兩隻袍袖呼的展開來,卷住了刺過來的槍頭和竿頂,振臂一拋,這六名保護囚車的兵勇也立足不牢,吃了飛龍師大的內力一拋一振,撲通咕咚,同時落水,飛龍師大左臂一伸,右臂一抄,抓住了囚車的鐵柵柱,用力一拗,茶杯口粗細的鐵條,居然被她拗得彎曲向外!

  郎保保吃驚不小!他雖然自負勇武,也未必有這種拗曲鐵枝的腕力,郎保保抄起大砍刀來,喝了一聲:「大膽潑尼!」

  刀鋒一展,用個「泰山壓頂」之勢,照飛龍師大後腦枕劈落,飛龍師太手攀囚車,用個「彩鳳旋窩」身法一閃,郎保保大刀砍了個空,收不住勢,當的一響,刀鋒砍在鐵囚車車頂上,火星亂噴,飛龍師太用拐子轉環腿法,一腳飛起,踢中郎統領持刀手腕,郎保保哎呀一聲,撒手拋刀,飛龍師太兩臂一拉,轟轟兩聲巨響,鐵柵欄拉斷了一根,清兵看在眼裡,不禁為之咋舌!

  郎保保和敵人只一對招,便丟掉了六十斤重的大砍刀,羞惱異常,虎吼一聲,拔出腰間佩刀,正要飛身撲上,冷不防船邊又是一聲呐喊,撲通咕咚,有人落水,原來史存明也步著飛龍師大的後塵,跳到駁船之上!

  史存明沒有飛龍師太一葦渡江的本領,他拼命搖著小船,直向大船逼進,駁船上已經亂做一團,可是左右兩隻護衛船上的清兵,紛紛射出弩箭,刹那間嗤嗤連響,箭雨賽似飛蝗一般,射落小船之上,史存明不慌不忙,拔出斷虹劍來,左手搖櫓,右手舞劍,劍光卷起一匹白練,弩箭一撞著劍光圈子,紛紛掉落水內!史存明繼續鼓浪前進,逼近駁船三丈距離,方才一聲大喝,雙腳用力一點船板,用個「黃鵠沖霄」身法,一掠數丈,跳上駁船,他展開雷電披風劍,「聞雷人洞」,呼呼兩劍,砍了幾名清兵落水,這一來兩個人都沖上駁船,和清兵展開惡戰!

  郎保保看見史存明持劍沖近,他以為這白麵小夥子年紀有限,必定比不上飛龍師太,自己做翻了他,飛龍師太失了臂助,只剩下她不然一身,便容易應付了!郎保保把佩刀一遞,用個「勁風斬草」之式,向史存明攔腰撇去,這本來是馬上旋風刀法,郎統領在狹窄的船面上使用,減了不少威力,史存明不慌不忙,一提腰勁,「旱地拔蔥」跳起六尺多高來,郎保保的刀由他腳底掃過,史存明反手一劍,「白蛇吐信」,刺向郎統領的面門,郎保保低頭一閃,剛要上前,哪知道史存明這一劍虛實互相運用,劍尖還未刺到,劍鋒突然一翻,變成「秋水橫舟」招數,嗤的一響,寶劍在他右肩頭上劃了一道口了,郎統領狂吼一聲,掩著傷口後退,史存明趁勢一腳飛起來,「倒踢金燈」,踏中郎保保的右胯,要把他踢下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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