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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史存明明啪啪啪啪幾聲,一連打了耿玉航四五下耳光,把禿眉叟打得眼冒金星,口血直流,本來禿眉叟的本領雖然夠不上跟智禪上人相比,史存明的武功造詣,和他還有一段距離,怎的史存明會一連給他四五巴掌,禿眉叟居然躲閃不開呢?要知道天池三怪的武功,在武林中自成一派,尤其是地缺翁這路旋風掌法,招式出手詭異無比,專從一般人料想不到的方位進招,禿眉叟被飛龍師太絆住,已經分去了八成功力,只剩下二成不到的功夫來應付史存明,被史存明接連打了四掌,在自急怒攻心,一絲一毫也奈何對方不得,好在這時候已經撲過兩個滿洲籍的衛士過來,一個是塔洛布,一個是勒爾哈納,兩人連同七八名公門高手,左右夾擊,把史存明纏住,戰在上處。

  飛龍師太一面展開飛龍劍法,翻翻滾滾,力戰住禿眉叟,一面向史存明喝道:「小子!你先我進入巡撫衙門,有看見孟絲倫沒有?」

  原來飛龍師太也是跟史存明同一心理,為搭救金弓郡主而來的,不過史存明早到半個更次,飛龍師太遲來一步罷了!她的遭遇和史存明一模一樣,才一逼進巡撫衙門,便陷入了兆惠預先佈置的圍陣裡,負責指揮埋伏的是塔洛布和勒爾哈納兩員統領,他兩個以前在天山白熊穀曾經跟飛龍師太交過手,吃過這個老尼的虧,看見她起落如飛的到來,立即下令火槍手開火射擊,好在飛龍師太十分機警,一見火光閃出,立時覺察不妙,由瓦面飛落平地,飛龍師大輕功卓絕,只一下便跳進賀蘭明珠的院落裡,禿眉叟恰好由前宅趕來,兩下展開了遭遇戰!

  史存明聽見飛龍師太喝問自己,也沒有好氣的回答道:「孟絲倫不在這裡,我們中了兆惠金蟬脫殼之計,兆惠把她解到京師去了!」

  飛龍師太噫了一聲,她突然向禿眉叟面前一竄,刷刷,接連刺出兩劍來,「金龍歸海」,「神龍觀尾」,穿腰斬肋,迅辣無匹,禿眉叟被史存明幾下怪招打得兩頰浮腫,看見飛龍師太一連兩劍閃電似的攻來,立即向旁邊一退,飛龍師大卻喝了聲:「著!」

  腕把一甩,打出十幾顆鐵念珠來,如星光花雨,圍攻史存明那八九個官差捕快,撲通咕咚幾聲,紛紛跌倒在地,個個被鐵念珠打中穴道,躺著動彈不得!史存明趁機跳出圈外,就要飛身跳上牆頭逃脫。

  飛龍師大喝道:「小子!外面埋伏了火槍手,你上房逃走,要討死嗎?」

  史存明立即止住,禿眉叟卻一聲狂吼,抖金龍鞭直撲過來,飛龍師大袍袖抖處,一連打出三顆鋼鐵念珠,直奔向禿眉叟上三路的「神庭」「陽白」「窮陰」處穴位,「神庭」「陽白」是在眉尖,「窮陰」是在耳門後,禿眉叟低頭一閃,史存明卻使出旋風掌來,一晃身搶到耿玉航右首、啪啪兩掌,打中他的右胯,這兩掌打得非常之重,禿眉叟向前一交直跌出去。飛龍師太又一抖手,打出一顆鐵念珠來,不偏不歪,打中禿眉叟屁股尾龍骨後面的「鳳尾穴」,耿玉航登時全身癱軟,撲通一聲,一交跌倒在地,不能動彈。

  史存明踏進半步,正要抖手中劍,照他後心刺落,飛龍師大叫道:「不要傷他性命!外有火槍埋伏,咱們挾著他衝殺出去!」

  少年英雄恍然大悟過來,立即把禿眉叟由地上一把抓起,就在他挾起耿玉航的當兒,月洞門外響起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塔洛布和勒爾哈納已經帶領大隊衛士並卒和套索撓鉤手,朝著院子沖到!塔洛布揮動雙鐧,奮勇當先,哪知道才進門,便看見自己師傅被史存明和飛龍師太挾持著,軟軟的躺在史存明的臂彎裡,一望而知,是被人家點住穴道了!塔洛布不禁大駭!飛龍師太把白金帶劍擱在耿玉航的頸項上,豎起灰眉,向塔洛布和清軍衛士叱喝道:「你們膽敢過來嗎?我的寶劍一動,就要砍掉這姓耿的腦袋。」

  耿玉航以前是甘肅蘭州將軍的侍衛長,現在又是兆惠身邊的親信,一旦落在對頭手裡,清兵哪敢妄動呢?何況塔洛布還是禿眉叟的徒弟哩!飛龍師太這樣一喝,他們果然不敢妄動了,史存明上前兩步,向塔洛布叱喝道:「韃狗!

  你們今天晚上設圈套來引誘我們,哪知道天不從人之願,你的師傅反而被我抓著了!你要耿玉航的性命嗎?讓我們好好出去,不准放槍,不准射箭,知道沒有?」

  說著也不等塔洛布答應,便和飛龍師太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挾著禿眉叟耿玉航,打個呼哨,雙雙拔身一縱,跳上牆頭,飄然落在大街上,這時候街道上密佈的旗兵並勇,三班捕快衙役,何止千人,一看見飛龍師大和史存明跳出來,呐喊一聲,就要上前圍攻,可是看見他們挾持著耿玉航,不禁愕然,個個起了投鼠忌器的心理,只好自動讓路,飛龍師太史存明二入挾著禿眉叟離開巡撫衙門,一直走出十幾條街道,估量沒有埋伏了!方才把耿玉航向地上一推,飛身跳上屋瓦,落荒而去!

  這一次飛龍師太和史存明大鬧甘肅巡撫衙門,要搭救金弓郡主孟絲倫,沒有成功,他們知道孟絲倫不在蘭州,兆惠已經在十天前把她和香妃娘娘一起解送北京去了,當晚更不逗留。連夜離開了蘭州城,沿著官驛大路,直向東南進發。

  史存明和飛龍師太兩人之間,關係是十分微妙的,怎樣的微妙呢?就是「雖同道,不相為謀。」

  所謂「同道」,就是兩個人的心目裡,都要把金弓郡主由清兵的掌握裡救出來,「不相為謀」就是他們兩個人的內心,彼此都有一段宿怨,」飛龍師大因為痛恨智禪上人,連帶他的弟子史存明也同樣憎恨。他們進入西安城裡之後,便到處打探消息,飛龍師大不到半日工夫,便探聽出一點眉目來了,約莫在五日之前,有一隊旗兵押著兩架鐵皮車子,用四匹馬拉著進城,這兩架鐵皮車子的外邊還罩著油布,顯見得十分神秘,不知道車裡載的是什麼東西,可是進城之時,西安府立即戒嚴,還派出大隊官差捕快來,沿路保護。史存明呢,他雖然同情飛龍師大的出身和處境,卻反對她剛愎自用,苦苦要跟師傅作對為難,而且遷怒在金弓郡主孟絲倫的身上,把她頭腦打壞,成了白癡,所以他們兩個人雖然同在一路,各自騎了一匹駿馬,並轡前進,卻是很少交談,尤其是史存明,心情鬱悶,一路上抱著沉默的態度,有時候飛龍師太問他到哪裡吃飯,晚上在哪裡住宿,史存明也是精神恍惚,問非所答。

  一路上有話便長,沒話便短,經過十幾天的跋涉,飛龍師大和史存明到了西安,西安即是舊日的長安,也是陝西省的道府所在,地居關中之脊,勢如建甌,人煙稠密,市肆繁盛,飛龍師太估量兆惠派人押解香妃和金弓郡主到北京去,必定經過西安,打聽過後才知道不到半日之間,車子又出來了,仍舊由原來的旗兵押著,迤通出了東門,直向通潼關的大路進發。

  史存明這時候再也守不住沉默了,他向飛龍師太說道:「老前輩,我看這一隊人馬押解的車子,未必就是香妃娘娘和金弓郡主的囚車,多半是兆惠賊子金蟬脫殼,以虛為實的詭計呢!」

  飛龍師太這人的主觀很強,她說對的東西,決不准別人說不對,聽了史存明這幾句話,勃然說道:「少年人知道什麼?信口胡言!兆惠不把孟絲倫跟隨大軍押運,預先派人送上京師,這已經是金蟬脫殼的計策了,難道連這一隊車馬也是布下假局,不是真正的押著兩個女人?這樣一來,豈不是連用兩個金蟬脫殼的計策嗎?」

  史存明看出飛龍師大剛愎自用的性格,不再說下去,飛龍師太立即和史存明離開了西安,跟蹤下去。

  不過清兵押著神秘車子路過西安,是五六天以前的事,由長安古道向東行,直到西嶽華山腳下,那是一望坦途,依照車馬行程,這隊旗兵押著的車輛,已經過了潼關,進入河南省界,飛龍師大和史存明一路上馬不停蹄,征塵僕僕,一日一夜工夫,便自過了潼關,在經過潼關時,史存明向關下居民打聽果然有這一隊車馬,打從潼關通過,時候不過在兩天之前,史存明知道自己晝夜兼程飛跑的結果,漸漸追上對方了,不禁心裡暗喜,兩上人就在附近買了點馬料,把牲口喂飽了,自己也吃過乾糧,快馬加鞭,向前趕去,又跑了一日一夜,天色拂曉黎明,史存明覺得十分疲倦,飛龍師太卻是精神奕奕,毫無倦容,史存明暗暗佩服,這就是內功造詣深淺的區別,也是自己武功和飛龍師太相比起來,仍然有一段距離的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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