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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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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五百里雲譎波詭 幾腳一跺下來,沈鷹豔披在身上的長衫便抖散敞開,又展露出那一身羊脂白玉似的玲瓏體膚,她趕緊將襟口抓攏,怒衝衝地瞪著屈歸靈道:「看什麼看?才替你解了毒,莫不成就起了色心,想占你家姑奶奶的便宜?」 屈歸靈深深呼吸幾次,氣定神閑地道:「我並沒有看你,只是你自己具有暴露身體的習慣,同時,你也不可低估了我,沈鷹豔,男人比較易起色心是不錯,我當然亦不例外,但似你這等物件,還不至於引發我興起什麼遐思綺念。」 沈鷹豔像驟然受了奇恥大辱,咆哮著道:「姓屈的,你敢侮辱我?」 屈歸靈道:「實話實說罷了,幸勿見怪。」 往後一撇腿,沈鷹豔大聲道:「好,我們總算交易過了,你已經換回你的性命,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屈歸靈道:「你可以走,但不是現在。」 一怔之後,沈鷹豔不由色變:「姓屈的,你打算在利用過我之後食言毀諾,將我強行留置?」 屈歸靈和悅地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僅是為了個人的安全理由,不得不屈駕三天。」 沈鷹豔的聲音迸自齒縫:「什麼個人的安全理由?」 屈歸靈道:「你已經給了我解藥,我也服食過了,而且效果顯著,是不是?」 沈鷹豔冷冷地道:「說下去呀!」 微微一笑,屈歸靈道:「問題在於——我服食下去的所謂解藥,到底是否為真的解藥,抑或某項暫時頂替的代用品?就算是真的解藥,你給的份量夠不夠?能不能長期祛除體內殘毒?這些疑慮必須加以澄清,而有關毒性的施解之道,我完全不懂,虛實變化的一本帳全在你肚皮裡,要澄清疑慮,只有一個方法——等待,我認為三天辰光,應可得到答案。」 沈鷹豔聞言之下,差一點氣瘋了心,她一步搶到屈歸靈身前,形容獰厲,張牙舞爪,模樣似是恨不能把屈歸靈生啖活吞了:「姓屈的,看你外表長得像個人樣,幹的卻全不是人事,分明雙方敲定的勾當,一朝成事,你揀著了便宜,居然說變卦就變卦,真正無情無義卑鄙齷齪之至,在道上闖混了這許多年,你屈歸靈就是這麼混法的?」 屈歸靈道:「我並沒有變卦,也決不會背信,沈鷹豔,我答應過以命易命,但至少要等我自認活得夠踏實了才能踐諾,我當然要放你走,只是留你三天做更進一步的保證而已,你如此惱恨不甘,莫非是真個心中有鬼?」 沈鷹豔大叫: 「我還有我的活幹,憑什麼被你挽留三天?我現在就要走!」 屈歸靈的語調變硬了:「沈鷹豔,你要搞清楚,以我的個性,實在不願意和你這種人相處一起,哪怕多裱上一分一刻,亦彌足令我厭惡,形勢所逼,方才出此下策,你可不要自以為奇貨可居,想豁了邊!」 僵窒片刻,沈鷹豔「嘶」「嘶」吸著氣道:「你又算什麼東西?自我標榜,大言不慚,當姑奶奶我稀罕你?」 屈歸靈道:「很好,我們彼此都不喜歡對方,這可以消除許多不必要的拘束,明來明去,最是乾脆不過;沈鷹豔,三天之後的此時,如果我的身體狀況一切正常,未見蘊毒徵候,你盡可自便,怎麼爬怎麼滾我全不管!」 沈鷹豔磨牙如挫,痛恨地道:「姓屈的,你絲毫不感念我對你的救命之情,反而處處在態度上奚落我,在言談間卑視我,這筆帳,你千萬要記牢了,無論何時何地,只要給我逮住機會,我將要連本帶利向你索討!」 屈歸靈不以為意地道:「多年來,我曾遭受過無數次恫嚇,你的威脅,僅算是最尋常的一種,沈鷹豔,我會牢記你的話,便等著你來討債便是。」 沈鷹豔板著臉道:「這三天裡,我們卻到什麼地方去消磨?該不會死呆在此地吧?」 屈歸靈道:「恐怕要委屈你枉駕一段路程,陪著我向『海口集』淌過去,總之前後三天功夫,哪裡到了時間,我們就在哪裡分道揚鑣!」 沈鷹豔氣惱地道:「看樣子,你說了就算數,我並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屈歸靈笑道:「很抱歉,你大概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敵我交鋒,原本如此,贏家往往氣焰高張,比較能采主動,輸的一方,只好忍諱一點了。」 沈鷹豔不再說話,管自裹緊前襟,雙臂環護胸前,冷眼瞅著屈歸靈,態勢生像是怕屈歸靈過來剝了她身上的長衫一樣。 夜色初臨,屈歸靈歇馬在一片剛剛收割過的莊稼地邊,田角一偶,有幢孤零又殘破的草寮,他牽著馬,馬背上駝著沈鷹豔,踏過鬆軟的泥土來到草寮之前——意思很明顯,是要在這兒留宿一宿了。 進入這間散發著乾草氣味的田寮,屈歸靈轉到半坍的門後,伸手一摸,竟給他摸出半截蠟燭來,用火摺子點燃蠟燭,他又十分熟悉的把燭座插在左壁下的一方磨眼中,看他對此處環境之瞭解,宛若回到自己家裡一樣。 沈鷹豔打量著眼前的容身之處——屋頂早開天窗,間隙裡可見星光,四壁是以麥秸混合著泥巴糊成,亦已斑剝不堪,同樣的泥地上鋪著捆捆乾草,燭影搖晃下,幾同來到了什麼人家的牛棚馬廄,但瞧向屈歸靈,模樣卻自然順和,一付甘之若飴的形狀。 不禁又是心火上升,沈鷹豔冷冷一哼,鐵青著面龐道:「姓屈的,你把我帶來這裡,光景是今晚就在這個狗窩似的骯髒所在過夜了?」 屈歸靈正好盤膝坐下,先是舒了口氣,才安安閒閑地道: 「這裡不是挺好麼?地方雖然稍嫌簡陋,但有頂有壁,有門有窗,足以避風遮雨,比之露宿荒郊,蚊叮蟲咬,到底要受用多了……」 沈鷹豔怒道:「我看你是故意糟塌我,什麼地方不好住,偏偏揀了這個鬼地方來過夜? 你就算再是小器吝嗇,找片小客棧開兩間客房總成吧?像這種破損邋遢的茅寮草屋,也是人能住得的?「 屈歸靈微笑道:「既來之,則安之,你稍安勿躁,這一時你是剛進來,可能還不大習慣,再過一陣,就會覺得順當多了,老實說,我倒以為這個所在挺不錯,又清靜、又舒坦,也不算髒,而最近的鎮甸猶在四五十裡以外,到了那兒,豈非三更半夜了?不如就在此處趁早歇下,省事省錢,兩全其美,有什麼不好?」 沈鷹豔沒好氣地道:「反正你是不把我當人看,存了心折磨我;姓屈的,你大概來過這片草寮不止一次吧?順手順腳,輕車熟路的,像是回了家那般自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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