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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輕咳一聲,屈歸靈用手掩著嘴唇,顯出幾分痛苦之色:「你身上帶得有解藥?」

  沈鷹豔眉梢微揚:「這是我的事,沒有必要告訴你,姓屈的,如果你想找我求取解藥,那就是天下的笑話了,要置你於死地的人正是我,我豈會再饒回你的性命?」

  屈歸靈道:「假如我願意把信交給你?」

  意外的怔了怔,沈鷹豔隨即又笑了,笑得胸前的乳峰不停地顫動:「少來這套過門,姓屈的,我們深知你的個性為人,你是那種豁上命也要遵守信諾的癡呆之輩,斷不會臨難變節,此外,就算你現在拿出信來,也絕對不能饒你,因為一旦你能活下去,還會輕易放過我們嗎?至於奪回信件的可能,則更不在話下了!」

  屈歸靈瘦削而滿布風塵的面龐上浮現起一抹難言的苦楚,他沙啞地道:「這麼說來,我是一點轉機也沒有了?」

  沈鷹豔道:「是的,你只有死路一條,屈歸靈,任你名滿天下,威懾兩道,恐怕亦不曾想到有朝一日會落得此般的下場,栽在我沈鷹豔的手中吧?」

  屈歸靈頷首道:「我的確沒有想到我會是這麼一個結局,但是,我懷疑這是否已到了應該結局的辰光?」

  沈鷹豔冷笑道:「不用再癡心妄想了,屈歸靈,你很快即將瀕臨死亡;你會先感到內腑灼熱,有如烈火燃燒,然後,你的呼吸便越見急促,不須多久,全身便呈現赤紅,跟著脈管裂溢,鮮血將會從你的七竅及身上的每一個毛孔流出,那時,你就有置身冰窖的酷寒感受,這種感受,亦是你肉體反應的終極,到你死亡,到永遠,這種陰冷都將一直陪伴著你……」

  屈歸靈喃喃地道:「『絕毒寒陰指』竟然毒辣至此,真是始未料及……」

  沈鷹豔重重地道:「人這一輩子,料不到的事很多,否則,今天你也不會落到這步絕地了!」

  側過臉去,屈歸靈望瞭望仍站在遠處的那個小童,沉滯地道:「沈鷹豔,那個孩子,和你有什麼淵源?」

  沈鷹豔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無關痛癢地硬著聲道:「毫無淵源,我甚至在計畫進行之前沒有見過他,說穿,只是一件道具而已,有這孩子配襯,可以把氣氛弄得更為逼真一點,不是嗎?」

  屈歸靈歎喟地道:「你們實在殘忍,為了達到目地,如此不擇手段,居然把一個稚齡幼童置於此般險惡境地,一點都不顧慮孩子的安全,漠視無辜生命若斯,天良何在?」

  沈鷹豔透著一抹諷刺意味地道:「人命本同草芥,一條無關無涉的人命,自就更不值幾文了,屈歸靈,你已身業已難保,猶在悲天憫人,為題外擔憂,不覺得有些可笑麼?」

  屈歸靈苦澀地道:「並不可笑,這是慈悲,沈鷹豔,我們同時身在江湖,同樣雙手血腥,然而殺人的觀念與原則卻大相徑庭,你們為了本身利益所在,隨之所好,漫無限制施以濫屠,我卻為了一定的因由方才搏擊,一念之別,相差何止天壤?」

  沈鷹豔嗤笑一聲,揶揄地道:「把你這套老掉牙的說詞帶到棺材裡去吧,姓屈的,等你死了,我再研究研究到底是你的觀念正確,還是我的看法有理!」

  屈歸靈指著那小童道:「看看那孩子,沈鷹豔,誰無父母,誰無後嗣,你真忍得下心來?」

  本能的,沈鷹豔漫不經心的將眼波飄向那幼童所站的位置,於是,這就夠了,屈歸靈想要的便是對方分心分神的一刹,縱然僅乃瞬息之間,時效上已經綽綽有餘。

  身形的閃動恍同電火猝映,屈歸靈以快得不可言喻的速度撲向沈鷹豔,時光仿佛停頓在他動作的須臾裡,當沈鷹豔驚覺有變,屈歸靈已到了她的面前,而指掌飛旋,有似狂風暴雨,有若落花飄零,別說沒有招架的餘地,她甚至連人家的招式都未看清,身子已恍如陷墜怒濤駭浪之中,猛烈的幾次翻騰起伏,人已四肢癱瘓的上了屈歸靈肩頭,屈歸靈人在馬背,馬正飛奔。

  後面,有驚急焦恐地叱喝吼叫聲連連傳來,有暗器的破空音響在呼嘯,但都落在滾蕩的蹄翻塵埃裡,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錯,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煙沙晦迷,驚雷已遠,隔著煙沙,許多人影追竄奔攆,卻宛似在追攆一個夢幻。

  馬鞍上駝著兩個人,一是屈歸靈,一是沈鷹豔,但馬兒奔速不減,馳騁若風。

  小小的一個山坳子,四周有密密的竹林圍遮著,風吹竹動,時而發出一片籟簌清音,這是一處十分隱蔽的地方,正適合進行某些交易。

  現在,屈歸靈就在和沈鷹豔進行著一項交易——以命換命的交易。

  沈鷹豔的模樣稱得上狼狽不堪,披頭散髮,衣不蔽體之外,另加上鼻青眼腫,肌膚瘀血處處,再襯以上下泥汙沾布,光景就越發不忍卒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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