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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第三十五章 花好月圓

  蹄聲答答,一行五人——「赤麟」宗元甲、「彩鷹」梅香吟、「金戈雙衛」、「羽化金劍」呂彬……取道往鄂中而來。

  抬臉看去,前面炊煙嫋嫋升起,官道上行人漸漸稠密,孟達咧嘴一笑,道:

  「嗨,真巧,晌午時候來到一處鬧鎮,正好可以吃喝一頓……」

  側臉望了眼,僧造道:

  「我說孟達,你腦袋裡除了『吃、喝』兩字外,還有些什麼?」

  眼皮一翻,頸子一直,孟達「嘿」了聲,道:

  「我跟你打賭,僧浩,三天沒有吃,沒有喝,看你是還稱得起一個英雄,還是成了一頭狗熊?」

  兩人唇槍舌劍死抬杠,馬鞍上的「彩鷹」梅香吟,展開春花般的笑靨,脆生生笑了起來。

  推波助瀾,宗元甲含笑道:

  「僧浩,你願意做英雄,還是甘心做狗熊?」

  前面洋溢著話聲,笑聲,落後三五尺外,坐騎上的「羽化金劍」呂彬,臉上卻像戴了一張面具,臉肉凝得緊緊的……

  沒有說話,沒有笑聲,更沒有任何表情,像戴上一張面具,也像一尊泥塑木雕的偶像,兩眼直直地望著前面,像跌入深遠的回憶中。

  偏左的額頭上,留下一點米粒大的疤痕,那是中著「玉蝶」淩玲「銅錐」暗器,傷口平復後所留下的。

  不只是額頭,在「羽化金劍」呂彬的心坎上,也留下這樣一塊疤痕——心坎上這顆疤痕,將隨著歲月的消逝陪他進墳墓,一直陪他抵那無垠的永恆。

  談著,笑著,宗元甲不經意中旋過頭來,怔了怔,問道:

  「呂兄弟,你不舒服?」

  臉上勉強擠出一縷笑意來,呂彬這張戴上面具似的臉肉,抽動了下,道:

  「不,沒有,宗大哥!」

  五匹駿騎載著五人來到鎮上——馬鞍上的孟達翹首東張西望,遙手一指,道:

  「嗨,那邊有塊招牌,寫著『春陽樓酒店』五個大字……」

  孟達這一指,眾人都已看到……「彩鷹」梅香吟輕輕吟出「春陽樓」三字,彷佛離家的遊子掠過一抹淡淡的愁思,側過臉,道:

  「風塵僕僕,馬不停蹄,元哥,已快到萬象更新,大地春回的新年啦!」

  宗元甲含笑點頭道:

  「是的,香妹……回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總壇,過一個值得你回憶的第一個新年……」

  輕輕吟出「第一個新年」,梅香吟甜甜的,羞澀的朝宗元甲一笑……又想到那回事上,道:

  「元哥,琪弟和尤伯父兩人,他們過年不知道快不快樂?!」

  問得出奇,宗元甲也就順著她口氣,道:

  「香妹,你過一個快快樂樂的新年,他們在湘中『青岩坪』『寧河軒』莊院,也會度過一個快樂的新年……」

  嘴裡談著,馬蹄並未停下,眾人已來到「春陽樓」酒店大門,下了坐騎……店夥急急出來張羅,一個哈腰相迎,一個牽了牲口往後面馬廄餵料。

  進來店堂,坐下桌座,宗元甲吩咐店夥端上酒菜……不多時,一盤盤菜,兩大壺酒已端上桌子。

  孟達向店夥問道:

  「小二哥,貴處是甚麼地方?」

  店夥哈腰回道:

  「回客官,小地方已是鄂中地帶,這裡是『馬會坡』鎮上。」

  道謝過後,孟達朝宗元甲道:

  「這裡已是鄂中地帶,盟主,我孟達還未曾來過呢……」

  僧浩接口道:

  「我說孟達,你沒有到過的地方,可多呢?」

  眾人一邊吃喝,一邊聊談……旁邊一張桌座,坐下兩位客人。

  宗元甲側目一瞥——一個身穿錦袍華服,年紀六十多歲,另外那個四十左右,身穿勁裝,外披風衣,看來兩人都是武林中人。

  中年人解下風衣,向店夥要了酒菜,話題轉向老者這邊,道:

  「練大哥,這是多久的事?」

  老者濃眉軒動,道:

  「不多久,就是前些日子……恩仇過節固然須要有個了斷,但出手未免過分了些……這件事若是落進我『金刀耀虹』練川眼中,定要出手阻止……」

  聽到「金刀耀虹」練川此一名號,宗元甲又微微旋首一瞥——此名號似有所聞,想必是一位鄂中知名之士。

  中年人接口道:

  「鄂中江湖已有此傳聞,但人傳人言,聽來不甚真切……我『飛虎』謝斌對他們雙方雖並無淵源,但卻也矚目關心……練大哥,此事發生在何處?」

  兩人談著時,店夥端上酒菜,謝斌提起酒壺在練川杯中斟下滿杯,又替自己倒下酒,視線朝練川看來。

  一口酒送進嘴裡,「金刀耀虹」練川道:

  「就在離此地『馬會坡』東南五十裡的『鶴翅峰』山麓……這夥人群起圍攻撲殺,父女兩只有血濺七尺,橫死就地……」

  宗元甲等桌座與練川、謝斌桌座相隔咫尺之間,練川說出「父女倆」三字,這邊桌座上眾人,自然地意會到另外一件事上,原來談話的聲音停了下來。

  「飛虎」謝斌問道:

  「練大哥,圍攻他們父女倆的,有哪些人?」

  「金刀耀虹」練川沉思了下,道:

  「不少,其中有『玉面修羅』席景松、『丹頂紅』華琮、『翻天手』薑風等人物……」

  微微一頓,又道:

  「鄂中江湖對這件事,有不少流傳……先是牽涉到鄂中『臨泉灣』『銀虹山莊』少莊主『羽化金劍』呂彬身上,不但江湖流傳,而且有人目擊指出,少莊主呂彬帶了兩個身懷絕技的蒙面人,殺人越貨,接連殺害『太極劍』古雲、『金錐』常天九、『擒龍手』桑奇等江湖高手,盜走明珠金銀等財物……」

  兩眼一直,「飛虎」謝斌插嘴接上道:

  「『銀虹山莊』莊主『遊虹劍客』呂敖,有武林一代劍術宗師之稱,乃是響噹噹俠義門中人物,他兒子呂彬豈會做此殺人越貨勾當?」

  緩緩一點頭,「金刀耀虹」練川道:

  「不錯……『太極劍』古雲等三人,前後遇害後,三人的江湖同道,遺屬親友,向『銀虹山莊』呂家父子興師問罪討回公道,但老莊主『遊虹劍客』呂敖指出,他兒子呂彬抱病在床,三個多月來未曾踏出莊門一步……」

  一頓,又道:

  「少莊主呂彬與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有義兄弟之誼,宗盟主插手其事,聲言要追查此事真相……古雲等三人江湖同道的憤怒,暫時平息下來……」

  這邊桌座上的「羽化金劍」呂彬,兩眼直直地望著自己桌邊半杯酒,若有所思。

  「赤麟」宗元甲劍眉微微軒動……原來平靜的心河,激起一陣浪花。

  「飛虎」謝斌接口問道:

  「練大哥,『玉面修羅』席景松等江湖高手,如何又會群起撲殺淩家父女?!」

  「金刀耀虹」練川,慨然道:

  「江湖上一有風吹草動,就會流傳開來……原來這是一樁駭人聽聞的謀算,『金駝』淩峰之女『玉蝶』淩玲,跟『銀虹山莊』少莊主有過一段情,後來由愛成恨,牽出一個不諳武技,臉龐酷肖呂彬的年輕人,施了一手瞞天過海,借刀殺人之計,要嫁禍少莊主呂彬……」

  謝斌搖頭不已,道:

  「這謀算真夠絕了!」

  「金刀耀虹」練川又道:

  「這件事會洩漏內中底細,是由鄂北江湖傳來的……『嘯天盟』盟主宗元甲,搜找出那個臉龐酷肖呂彬的年輕人,『玉蝶』淩玲跟『羽化金劍』呂彬,照面起了一場火拼,兩人身上皆受傷掛彩——『玉面修羅』席景松等知道其中內委底細後,就在『鶴翅峰』山麓追蹤攔殺……」

  謝斌接口問道:

  「淩家父女死得很慘?」

  輕輕歎了口氣,練川道:

  「『玉面修羅』席景松一手『快劍』劍法,稱絕江湖,『金駝』淩峰落個塊肉分屍……他女兒『玉蝶』淩玲,喪命在『丹頂紅』華琮之手,這姑娘前輩子不知作了什麼孽,給人破腹開膛,腸子都流了出來……」

  兩眼愣愣望著酒杯的「羽化金劍」呂彬,突然一響「哇」的聲,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愕然一震,宗元甲急急問道:

  「呂兄弟,你……你怎麼啦?」

  呂彬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縷笑意,道:

  「沒有怎麼,宗大哥,一口酒嗆進喉嚨!」

  當然不是這回事……為情所苦,愛恨交並,又愧又怒之下,氣血攻心,才吐出這口鮮血。

  鄰桌「金刀耀虹」練川,和「飛虎」謝斌,當然不會知道,這邊桌座的其中之一,就是他們剛才所指的「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

  宗元甲等都靜靜聽著,誰都沒有舉杯動筷,直到鄰桌兩人付帳離去。

  憋不住這口氣,孟達吼了聲道:

  「操他奶奶的,果真有這回事?」

  僧浩半冷不熱的道:

  「我說孟達,以後你最好免開尊口,少說廢話——壞事都是從你嘴裡出來的。」

  牛眼直瞪,孟達替自己抱屈不迭,道:

  「入娘的,淩家父女橫屍地上,又不是我孟達下的手,管我屁事!」

  轉臉望著呂彬,宗元甲關切的道:

  「呂兄弟,你剛才吐了一口鮮血,體內是否感到有何不適之處?」

  臉上帶著一縷笑意,呂彬搖搖頭,道:

  「多謝大哥的關注,兄弟我並無不適之處!」

  眾人「春陽樓」酒店這頓午膳,由於聽到淩家父女遭受到這樣變故,雖然除了「羽化金劍」呂彬外,其他人都扯不上一絲淵源,但各人心中似乎都壅塞著一團喘不過氣來的感受,也就匆匆了事,走出「春陽樓」。

  各人登上坐鞍,繼續取道鄂中石旗峰……「彩鷹」梅香吟策馬挨近宗元甲,道:

  「元哥,剛才『春陽樓』酒店兩個客人,所指的『玉面修羅』席景松,和『丹頂紅』華琮,都是些何等樣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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