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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不錯,來人正是趕到南京來的於飛鴻,她見自己在焦山飛龍寨未能勸父親回頭,更發現依水寒已成殘,能與老父抗衡的只有依承天一人,她才決心要在依承天身上下功夫,不料今夜小唐卻又把小船靠在她的大船後面,更令她高興的則是依承天與雷一炮二人又被人活捉,這對她而言,立刻有了另一決定。

  不過,那是個可怕的決定。

  於飛鴻並未回答依承天,她在想,眼前的機會絕對不能輕易拋去,天賜良機,當然要把握住,如果依承天二人死在這小船上,而且與眼前這人死在一起,誰也不會想到他們是自己殺的。

  果真是人引著不走,鬼拉著飛跑,如今的於飛鴻已是惡向膽邊生,為了老父,她真的不顧一切了。

  小唐在夜暗中似已發現「小燕子」於飛鴻的銳利眸芒中有一般煞氣掠過,他尚未及再問呢,突覺脖根一涼,冷焰疾閃中,他已倒在矮艙口。

  提起燈籠往矮艙中照,早見雷一炮怒目直視過來,而依承天卻正滿面高興呢。

  「小燕子」於飛鴻放下燈籠,邊緩緩的在小唐身上擦拭刀上血跡,道:

  「怎的如此不小心被人活捉呢?」她見依承天的笑意在變,變得僵在面上,不由得輕鬆一笑,又道:「對於你承天兄弟而言,我這次找來原本是想以身相許,以挽救我爹的厄運,不過上天的這項安排正說明你我無緣,所以我又臨時改變心意。」

  雷一炮突的沉喝道:

  「你想殺我二人?」

  於飛鴻抿嘴笑,依承天則搖頭道:

  「不會的,在太湖我們還救過她命的……」

  雷一炮道:

  「小寨主呀,到今天你還在糊塗,如果她早知道老寨主身子成殘,太湖水面她已對你下手了。」

  依承天急問艙門口的於飛鴻道:

  「快說,你絕不會出手殺我二人,你快說呀!」

  於飛鴻輕搖著頭,道:

  「我本來是不會殺你二位的,只是這種安排又似上天所賜,我可不能一而再的違背上天旨意呀!」

  依承天道:

  「你在太湖時候,我實在為你的孝心所感動,內心也有了決定,我絕不向你父親下手,只要他向我義父稍做懺悔,一切就算過去了……」

  嘻嘻一聲巧笑,於飛鴻道:

  「我現在的所作所為,又何嘗不是為了『孝』?」

  雷一炮大怒,道:

  「別同她多說了,有其父必有其女。」

  於飛鴻面色一寒,尖刀指向雷一炮,道:

  「雷一炮,要說這一切全是你同那佟大年二人在弄鬼,否則飛龍寨哪會是今日這種局面。」

  仰天哈哈雷笑,雷一炮粗聲道:

  「飛龍寨不是你於家的,飛龍寨是全體飛龍寨兄弟們的飛龍寨,這是老寨主常說的,可是一旦落入你爹手中,飛龍寨成了他一人的,更不該的是弄來一批海盜,壞了飛龍寨的字型大小,狼子野心,令人不齒,而你,何不向你那死去的娘學學,她就是一而再的勸你爹,應對依夫人母女多多照顧,可是你爹哪會聽她的,於是……」

  「你少囉嗦了,雷一炮,你今日表現是為依家,而我卻是為老父,我二人各為其主,身不由己,話已至此,多說何益,只等你二人死後,於飛鴻自會請焦山定慧寺法明大師親為二人超渡。」

  緩緩的,於飛鴻低下身子。

  緩緩的,她的頭已向矮艙伸去,手中的尖刀已指向雷一炮。

  依承天卻狂叫道:

  「你為什麼要這樣?」

  於飛鴻一怔,遂向依承天望去,邊冷冷道:

  「你可是很怕死吧!」

  依承天道:

  「難道你不怕?」

  於飛鴻道:

  「我怎會不怕死?而且比誰都怕死,我才必須把握著今夜的絕佳機會。」

  於是,於飛鴻的尖刀又指向雷一炮,而雷一炮卻已把雙目緊閉,毛森森的嘴巴也緊又緊的閉著,只有面皮上的那個半尺長卷肉刀疤在抖顫,宛似一條爬在面上的大蜈蚣。

  於飛鴻的右手疾收,尖刀一回又轉前送,正要送進雷一炮的挺起胸膛內呢,便在這時候,船邊上一聲水花,早聽得一人大喝道:

  「江濤來也!」

  於飛鴻一驚急旋身,面前只見矮冬瓜江濤已站到船尾,那江濤手上也握了一把尖刀。

  於飛鴻雙腿一彈,人已自矮艙上面躍過去,尖刀在空中急旋中,一招「老樵指路」,直刺江濤眉心。

  雷一炮虎目一睜,卻見依承天雙手已自由脫綁,正呆若木雞的坐在自己一邊發愣。

  雷一炮驚奇的道:

  「誰給你解的生牛筋?」

  依承天道:

  「雷叔,他們怎的會捆住我呢,別忘了我學的是掌心刀呀!」

  雷一炮一愣,道:

  「那又為何不早對付小唐呢?」

  依承天道:

  「本來我是想連那姓祈的一齊制伏,只是我卻以為何不等那祈無水到來,再由他口中探知乾娘二人下落之後再出手不是更佳。」他說至此,一聲歎,又道:「怎的事情會有這多變化,最令我傷心的,莫過於于小姐,她不該變得這樣子的。」

  依承天邊替雷一炮解開生牛筋來,二人這才剛從艙口冒出個頭,於飛鴻已尖叫一聲,一頭鑽入水中不見。

  原來她見依承天竟然能走出矮艙,大驚之下也不再去殺江濤,哪敢多留的投江遁去。

  江濤的尖刀正要向江中投擲,早被依承天一把拉住,道:

  「江兄,讓她去吧。」

  等到雷一炮沖出來的時候,於飛鴻早已不見。

  江濤忙上前對雷一炮道:

  「聽得雷副總的紹興戲還真過癮,仿佛又在焦山飛龍寨前的場子上聽你清唱呢!」

  雷一炮卻雙手叉腰,目注江水,道:

  「真想一把捏死這賤人。」

  原來依承天的一隻右腕因練那掌心刀而柔軟似蛇,因為掌心刀在對敵的時候,必須要把刀的威力發揮到每個方向,才能一擊而中敵人握刀手腕。

  就在依承天被捆時候,他先以功力逼使自己右腕堅硬,以便使牛筋在他的褪脫中更容易,這些連雷一炮也不知道,只是令依承天心中難過的,莫過於飛鴻的轉變,她轉變得令他傷心之極,因為於飛鴻的這種轉變是一種不可原諒的轉變,如果——

  如果不是江濤的及時出現,依承天自己也不敢相信會在他驟然出手中是個什麼樣的局面。

  望望小船上小唐的屍體,雷一炮奮起一腳,早把小唐那尚自流血的屍體踢落江中。

  江濤急問雷一炮,道:

  「現在做何打算?」

  雷一炮怒道:

  「你還是暗中聯絡我們的人,聽消息領他們回焦山。」

  江濤道:

  「二位呢?」

  雷一炮看看依承天,咬咬牙,道:

  「我得真的用心叫少寨主磨練磨練了。」

  依承天聽的一怔,早聽得江濤哈哈笑著而去。

  於是,依承天問雷一炮,道:

  「雷叔要帶我去哪兒?」

  雷一炮道:

  「跟我走吧!」

  依承天沒多說話,立刻跟著雷一炮下船而去。

  玄武湖上月色美。

  美妙的月色中傳來陣陣悠揚琴聲。

  遠處台城的陰影,遮掩了半個湖灣水面,然而卻有一艘巨大宮舫,燈火通明,那美妙的琴聲,正就是從那艘巨大的畫舫中傳來。

  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趕到堤岸邊時候,早聽得船上兩個壯漢高聲喝問:

  「來的什麼人?」

  雷一炮不等兩人下船走來,早一個箭步跨上船邊,正迎著兩個人向他撲來,雷一炮突的側身暴踢,兩個壯漢一聲「哎呀」,雙雙倒在船面上。

  叫聲使得畫舫上的琴聲中斷,便在這時候,突聽得沉喝聲傳來:

  「外面什麼人?」話聲中,只見一半百老者掀簾走出來,老者身後,還跟著兩個青衫壯漢。

  那老者見雷一炮走來,又見船面上倒的二人正在齜牙咧嘴的站起來,不由戟指雷一炮二人喝道:

  「你們是誰,膽子忒也大了!」

  走近一盞宮燈下面,雷一炮指著自己的疤面,道:

  「祈無水那老怪物不是正找我這麼個人嗎?」

  那老者看清雷一炮那疤面後,先是一怔,旋即冷冷笑道:

  「二位是怎麼脫困的,還有那小唐呢?」

  雙手叉腰,雷一炮站在三人面前,他面上刀疤又在顫抖,顫抖中就聽他嘿嘿一笑,道:

  「小唐死了。」

  「怎麼死的?」

  雷一炮道:

  「你真的想知道?」

  老者怒道:

  「說。」

  雷一炮道:

  「閣下何不去問小唐。」他一頓又道:「叫姓祈的出來。」

  那老者已在撩起長衫向腰上掖,邊罵道:

  「好張狂的東西,敢如此說話。」

  雷一炮道:

  「看閣下的模樣,必是姓祈的一條老忠狗吧。」

  老者身後兩個壯漢早戟指雷一炮道:

  「好小子,你這是怎麼說話。」邊對那老者又道:「歐管事,我們先收拾他兩個再說。」

  姓歐的正就是祈海的大管事,南京地頭上也是橫著肩膀走路的人物,他豈會把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放在眼裡。

  長衫衣擺已掖在腰間,便在這時候,只見他右手一攤,沉聲道:

  「拿傢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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