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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依水寒拉著依承天贊道:「世上盡多想入非非而又利令智昏的人,你卻能重義氣而又擇善固執,倒是令人感動,依水寒有你這個義子,自覺比親生兒子還令我滿意,哈……」

  雷一炮就在依水寒的笑聲裡,發覺依水寒真的蒼老多了,那原本紅潤的國字面龐上,魚尾紋成束地刻劃著,虎目眼皮下垂,連牙齒也稀疏地少了幾顆。

  就在各人正談論間,只見那女人拉著一袋東西進來。

  依承天忙上前接過,因為這女人既同義父同住一洞,也算是自己長輩,自然也得恭敬。

  那女人沖著依承天一笑,伸手在袋中取出人頭模樣的綠色果子,那果子緊如石頭,雷一炮也沒有見過。

  依水寒道:「我稱這種野果叫人頭果,裡面裝的是甜水,只須用刀把一頭切個洞,捧起來喝就成了。」

  雷一炮忙抽出尖刀,當先切開一個,仰起脖子就喝,刹時把果內水汁喝光,抹抹嘴巴笑道:「好,真是好喝。」

  依承天也接過一個來喝了。

  那女人已升起火來準備吃的了。

  孤島上的生活是淒涼的,但淒涼中有著忙碌。

  雷一炮自己忙著編織草席子。

  荒涼的島上生長著一種長草,扁扁的長草,但雷一炮編的席子可並非鋪在地上睡覺用,而是他別出心裁地以這種輕柔草席當帆,小船上他做了個小桅杆,有桅杆就得有帆,荒島上是沒有什麼布可以當帆用。

  而依承天——

  依承天每日在苦練一種「象形步法」,那是「八步幻身」與「一刀斷魂」中步法的初學入門。

  原來所謂的「八步一刀」乃是施展在水中與空間小的船上搏鬥武功,步法施展開來,盡在方圓兩丈以內,虛無縹渺,猶似穿花蝴蝶。

  現在的依承天,早已有了武功根基,學起來事半功倍,很使依水寒滿意。

  依承天在義父的悉心指導下,自是十分用心苦練,因為他現出已十五歲,更明白這「八步一刀」乃是江南武林中人人爭奪的絕世武學,自己如今機緣巧,造化好,豈有不把握機會用心苦學的道理。

  一天夜裡,雷一炮低聲對依水寒,道:「寨主,你老在這孤島上住了幾年,依你看我們什麼時候走,怎麼個走法子?」

  依水寒思忖一陣,道:「這幾日我在想,從我們家鄉往東是大海,那麼我們要回中土,該往西北才是。」

  雷一炮點點頭,道:「屬下也是這麼想法。」

  依水寒望望天空,道:「春夏多雨水,秋冬少滴流,今年這島上雨水多,眼前已是初冬季,我們搶浪頭,抗著東北風駛向西北方,應是可能行得通的。」

  依水寒說的是行船行話,雷一炮聽了十分雀躍。

  不過依承天卻十分納悶,因為他們在此住了快逾月,怎的不見酋長的女兒再來看看他們的。

  依承天不敢問義父,只能私下問雷一炮。

  不料雷一炮哈哈笑道:「不來找還不好哇,那個婆娘我一見就怕。」

  就在這二更天,雷一炮扛著一應東西,依承天背著一掛人頭果與一袋烤獸肉,三人匆匆地趕到了海邊。

  不料就在這時候,突然人聲鼎沸,火把高舉,從山邊跑過來一大群男男女女,直向三人圍過來。

  雷一炮拋去扛的東西,拔出尖刀準備廝殺,卻被依水寒喝住,道:「不可莽撞,你不見他們均沒有拿兵刃嗎。」

  雷一炮忙又收起尖刀站在依水寒身側。

  火光下只見那個老酋長走近依水寒前面,又見他一陣伊伊呀呀,比手劃腳……

  依水寒似懂非懂的點著頭,且又伸出右臂抱住酋長,光景是好一陣難分難舍模樣。

  就在這時候,酋長的女兒也走到依承天面前,她沒有哭但傻瞪著兩隻大眼睛,把自己脖子上的花環取下來,溫柔地套在依承天脖子上。

  於是,雷一炮又見那個女人向他走來,在她的身後面,那個伺候依水寒數年的女人也來了。

  現在,雷一炮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他沒有再逃避那女人,那女人也沒有再抱他,兩個人只是對望著……

  依水寒滿面愧疚地望著伺候自己幾年的女人,他甚至伸手挽住那女人肩頭滴下英雄淚……

  於是,一群看來如同野人的荒島蠻人,表現出比文明世界還要高尚許多倍的人與人之間的親切本性,他們毫不虛偽地繞著三人歡唱歌舞——

  月光更見美如玉。

  每個人的臉上也有了笑意——帶著依依眼淚的笑意。

  小船移動了。

  緩緩地在移動。

  岸上的人群揮手高歌,歌聲歷久不斷,直到小船繞過山腳,那個依水寒住了數年的山崖另一面。

  海水不波,光亮如鏡,雷一炮籲了口氣,道:「寨主,你能告訴屬下,這些野人為何變得恁般有風度地還給我們歡送一番。」

  依水寒沉聲,道:「不許叫他們野人,知道嗎?」

  雷一炮點頭,道:「屬下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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