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劫後恩仇 | 上頁 下頁 |
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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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有些驚愕的高舉雙手,大叫道:「各位朋友,慢慢來,慢慢來,不要慌,請注意我只能治療三年以下的麻瘋患者……」 喧嚷的鼓噪,隨即又淹沒了楚雲的聲音—— 沙漠仍是炙熱與一望無際的,金黃色的沙粒如一顆顆的火鑽,散發著刺目的光輝與熱力。 楚雲牽著坐騎,疲憊的在沙地上踽踽行走,他身後,尚跟著一個魁梧得如一頭巨牛般的異裝大漢——哈察。 楚雲回頭向身後一望,籲了口氣:「哈察,這兩天來,我總算盡了最大努力,不但治好三十多個三年以下的麻瘋患者,甚至連六七個患病超過三年的病人也治癒了,現在,我們離開那麻瘋穀有多遠了?」 哈察邁動那雙沉重的牛皮靴,急急跟上兩步,恭敬的道:「主人,我們離開麻瘋穀已有十多裡了,不知主人要到哪裡去?」 楚雲伸手抹去臉上汗漬,低聲道:「哈察,你可知道有個拐子湖麼?」 哈察像忽然想起一件事似的跳了起來,急聲道:「對了,主人不提,我倒險些忘了,主人啊,你為我治病時用的那枚指環,是否名叫『喉羅指環』?還有你身上佩的長劍,是否名叫『苦心黑龍』?」 楚雲聞言之下,微微一怔,奇道:「咦,你怎麼知道?連我都不曉得這指環和長劍的名字呢。」 哈察又向楚雲索來指環細細一瞧,再把著長劍端詳了片刻,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是了,一定是了,這便是五年前那摔了我一跤的奇裝老人告訴我的東西……」 他沒頭沒腦的一講,更使楚雲滿頭霧水,急切的問道:「哈察,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得詳細一點!」 哈察雙手奉還指環,追憶的道:「主人,老實說,前天被你打敗,那是我第二次吃虧,在五年之前,當我正要參加蒙古各旗聯盟摔角大會之前不久,在一次酒醉之後,借著酒興一連摔翻了二十多個牧羊人,而就在此時,一個全身黑衣,胸前背後各繡有一枚金色太陽的六旬老人飄然而至,諷笑我只有一身笨力氣,專門欺侮老實人,我那時驕狂無比,自大己極,大怒之下,便與那異裝老人打了起來——」 楚雲一笑道:「於是,你輸了?」 哈察面上一熱,有些微窘道:「是的,摔不了幾個式子,我便被他跌翻地下,但是,他的技藝及手法我卻十分佩服,因此反而成了朋友,我們握手言歡,喝了一夜,他大約酒後異常興奮,不但授予我極多摔跤秘技,還告訴我他是出來尋訪他們的首領,而他們的首領已失蹤了四十多年了,他更托我留心攜有『喉羅指環』及『苦心黑龍』長劍的人,因為這兩樣東西,都是他們首領早年的隨身珍物,更是他們隱居拐子湖諸人最大的希望……」 楚雲頷首道:「那麼,這位老人告訴過他們首領的名字?」 哈察肅然道:「是的,他們的首領好像十分神聖,有如我們的大神一樣,那位老人在提及他的名字時,竟面朝西方跪下,告訴我,他們首領的名號叫『無畏金雕』武血難!」 楚雲聞言之下,不由大叫一聲,雙膝向著海的方向跪下,雙臂高舉,仰首向天:「使我恢復生存信心的老朋友,你果然便是武林中的尊聖無畏金雕,老朋友啊,我早已與你的情感在冥冥中溶合了,你賜給我一切,更使我在極端的頹喪中有了精神上的寄慰,時間與空間只是大自然中的必然過程,而我與你,老朋友啊,我們的心永遠連系,你看著吧,你等著吧,我會盡力使你的舊部得到你以前給予過他們的溫暖。」 於是,楚雲垂首深沉的默禱,半晌,他回過頭來,卻發覺哈察也似半截鐵塔似的愣愣地跪在他的身後。 楚雲笑著要哈察起身,說道:「哈察,你可知道拐子湖的確實方位麼?」 哈察點頭道:「主人,天下之大,只有綏境有個拐子湖,而那位異裝老人更告訴過我拐子湖的大概方向位置,因為他要我萬一遇到那攜有指環長劍之人,可以帶他到拐子湖去!」 楚雲略一沉吟,道:「是的,我也早已打聽到天下只有綏境有個拐子湖,不過,大家對這地方俱是十分陌生,甚至告訴我拐子湖坐落方位的那人,也僅是多年前經過那地方一次而已……哈察,你去過麼?」 哈察一伸舌頭,道; 「誰敢去?聽說那拐子湖湖水如緞,四季澄清,湖旁有座奇山,上面建著宮殿般的玲瓏軒閣,但拐子湖周圍三十裡之內,卻冥無人煙,據說住在拐子湖的一些奇士,不准外人前往窺探,如被發覺,重則喪命,輕則成殘,有不少邊陲好漢,便曾受不住誘惑而冒險前往,結果一個個無聲無息的完蛋大吉,這都是我在聽過那神秘的異裝老人訴述後,片斷打聽到的一些事情……」 說到這裡,哈察又補充道:「不過,那位異裝老人雖然告戒我不可冒險,卻特別聲名,如萬一尋著那攜有『喉羅指環』及『苦心黑龍』長劍的人,則大可堂皇前去……」 楚雲默立不動,深深忖思,他將在孤島中遭逢的奇事細細回憶,又將日來接連遇到有關「無畏金雕」及「拐子湖」的種種傳聞連貫,終於,由片段而成了一個整體,那便是:回魂島上神秘的主人,必是那位武林中的第一奇才無畏金雕武血難,而他的留書指示是完全正確無誤的,他昔日的部下,果然正在忠心耿耿的等候著他! 楚雲深沉的感歎,是的,時間雖然是如此悠久,卻依然不能隔絕無畏金雕部屬對他的深摯懷念,依然無法淡漠他們對昔日領袖的熱誠愛戴,誰說人世間,盡是生冷與薄幸呢? 哈察摸了摸腦後小辮,道:「主人,我們這就去麼?」 楚雲忽然仰天長嘯一聲,豪氣飛揚的道。 「是的,即刻便去,我願老朋友的部眾,能對我這陌生的浪子有相對的感情,讓我們共同在江湖上轟轟烈烈的於一場!」 於是,仍是二人一騎,在陽光下,在沙漠上,邁開大步,昂然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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