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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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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偃羅漢豁然大笑道:「這個自然,你怎麼曉得俺打勝了仗?」 楚雲淡然一哂,道:「若你打敗了仗,此刻你便不會站在這裡了,是麼?」 狐偃羅漢用力頷首,道:「對極了,夥計,你有時說的話十分簡單,道理也很明顯,但是,若你不說出來俺便難得想起,今夜俺老嚴以一打四,揍得對方鼻塌嘴歪,毒鏈叟易合到閻王殿上稱字道號去了,他那拜弟飛叉聖手呂無咎,亦吃俺以金狐尾賞了一記『狐尾鑽骨』,只怕現下還在哼卿呢!」 楚雲暗自輕笑,又道:「那麼,五雷教那叫什麼山的老兒呢?」 狐偃羅漢正色道:「老實說,今夜俺能突圍至此,實是僥倖,迅雷手康仰山等四人,無一不是功力深沉,老好巨滑之輩,俺雖然將對方打死一個,傷了一個,自己肩頭卻也挨了一記飛叉,而且,若非暗中有能人相助,只怕這條老命也早到了他奶奶的極樂西天了。」 楚雲故意問道:「老兄,這是怎麼回事呢?」 狐偃羅漢浩歎一聲,道:「俺老嚴自十六歲闖江湖,至今已逾三十餘年,什麼紅眉毛綠眼睛的角色都曾見過,今夜可算開了眼界啦,在俺正打算與那毒鏈叟同歸於盡之際,忽然自右方暗處射來一粒石子,競奇准無比的將對方那沉重逾恒的鐵鍊震出一尺多遠!因此,整個情勢就不同啦,俺不但未曾與毒鏈叟做同命鴛鴦,更急毛躥火的送了他的終,而且這暗助於俺之人,功力之高,幾乎已達匪夷所思的境界,可惜俺未見此人廬山真面目,否則,定要以誠相謝,覓期以報,這乃是救命大恩啊,俺老嚴自來與人無恩無怨,卻不想會承人之恩,竟又不知此人為誰……」 他說到後面,雖然字句通俗,口氣問卻異常懇切,多肉的面孔上,更是一片感激與真摯的神色。 江湖上的草莽英豪,大多未曾習文啟蒙,但是,他們卻有著忠義的節操,坦誠的性格,熾熱而豪邁的情感,而且,恩怨分明,絲毫不苟。 這時,楚雲雙目發亮,深刻而含有寓意的道:「嚴兄,你大可安心釋懷,那助你之人雖然不在眼前,但他定然會猜想到你的心意,他一定會瞭解你的。」 狐偃羅漢低首沉思,半晌不語,忽然,他大叫道:「是了,是了,這定然是同一個人所為!」 楚雲迅速的抬起頭瞥了一眼插在樹內的金狐尾,故作訝然道:「什麼事,老嚴?」 狐偃羅漢一指樹上兵器,說道:「當俺在此久候之時,仍不見你來之時,深恐你遭到對方毒手,正待前往探視,突然一個黑影奇速無比地來到面前,而俺這柄兵刃,也被那人拋手擲還,別忘了,夥計,俺是將兵刃留在那飛叉聖手呂無咎腿中的呐,那時來不及抽回便開溜了,看吧,以後江湖上可有得胡說八道了,呵呵,那位朋友真是玉皇大帝下凡,救人救到底啊,而且,先後兩次出手,功力皆是如此驚人,不知這一個人是誰呢?」 楚雲淡淡一笑,沒有作聲,聰明的朋友們,不用我說,你們也會猜到這人是誰,對了,他就是楚雲。 此刻,楚雲懶散的伸了伸腰,說道:「老兄,咱們是休息一下呢,還是即刻趕路?」 狐偃羅漢伸手用力拔下樹上的金狐尾,珍惜的圍在衣衫之內,邊笑道:「養息一下再說吧,俺這凡根老骨頭勞累一宿倒還挺得住,只怕你這活蹦亂跳的小夥子要吃不住勁了。」 楚雲望著狐偃羅漢包紮著的左肩,沉靜的道:「傷勢嚴重麼,嚴兄?」 狐偃羅漢嘴角一撇,道:「見了他奶奶的肩骨了,還好,沒有傷到主筋,要不然俺這條左臂可就得不聽使喚了呢!」 楚雲伸手入懷,摸出一個方形紙包,那是與他給飛叉聖手的紙包一模一樣的。 「嚴兄,在幼年時,先父略通醫道,尤擅金創藥之配製,我習得了一些皮毛,依樣畫葫蘆配製了若干,大概比一般的金創藥高明,假如你放心,可以拿去試試,一半內服,一半外敷。」 其實,楚雲所拿出的藥物,乃是他在回魂島密室內,那位神秘老人所遺留的畫簡中所習的,這是以最尋常的幾味草藥,經過獨特的方法調配而成,效果之佳,不亞於任何最為昂貴難求的奇藥,但是,一般懸壺行醫的大夫們,卻極少有人——可以說全然沒有——知道這個秘方。 狐偃羅漢毫不遲疑的接了過來,呵呵笑道。 「好小子,你真有兩手,俺料不到你還會這套賣狗皮膏的法門——跌打損傷!」 楚雲一笑道:「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嚴兄,靈不靈一試便知。」 狐偃羅漢大笑著解開左肩裹布,撕開紙包,仰首將一半紅色藥未合著津液吞下,另一半輕輕灑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上,楚雲又趨上前來為他小心包紮妥當。 二人各自坐下,閉目養息起來,這一夜裡,也著實夠勞累的了。 此時,晨光熹微,東方天際已透出第一線曙光。 當太陽的金紅色笑臉爬上地平線的時候,二人都因這段適當的休憩而使體力大半恢復過來,兩張絕對迥異的面孔上,皆浮起一層奕奕的神采。 其實,楚雲此時的內蘊力量是浩渺如海的,他根本不感到有任何疲累,但是,在狐偃羅漢面前,他卻不能不煞有介事的掩飾一番,楚雲並不是故作神秘之態,亦非不信任狐偃羅漢這位爽直而豪邁的「老」朋友,他有他的苦衷,在現下的情勢裡,他怎能毫不隱密自己的來歷與行蹤?「百角堡」及三羽公子在武林中聲威赫赫,勢力更是遍及北六省,高手如雲,爪牙眾多,若萬一被對方探悉三年前的「浪子」尚活在人世,那麼,他們必會千方百計,以最歹毒陰險的手法,再度置楚雲於絕地,而目前,楚雲卻不敢預料,自己在單槍匹馬之下,能否敵得過那表面上堂堂正正,暗裡卻無所不用其極的對頭。 在他出頭強索狐偃羅漢的兵器金狐尾之時,他之所以用布帕蒙面,便是生恐康仰山等人識破他的真面目,雖然,楚雲與康仰山等人昔日並未見過面,但是,他卻不得不做萬一之備。 這時,狐偃羅漢深深的呼吸了兩次,細目緩緩睜開,隨意流覽了一番四周景致,而清晨的風光是蓬勃的,遠處的田問,已有農人在開始了一天辛勤的工作。 這位享有盛名的江洋大盜,此刻卻有些感慨:「看看這些莊稼人,一年到頭,不分寒暑陰晴,俱是不停的辛苦工作,雖然,在他們平淡的生命中,卻僅能以這些工作而取得溫飽的代價,可是,他們雖然恬淡的過著淳樸的日子,但卻安詳知命,平靜而愉快,苦雖苦點,卻沒有爭鬥,沒有殺伐,融洽中充滿了樂趣,哪像自己,雖則一撈千金,一揮百斛,卻整日都在刀尖上打滾,血腥中討生活,唉,到底哪一樣才是正確的人生呢?哪是平凡,哪是不平凡呢?」 想著,他目光隨意移向楚雲臉上,卻不由使他悚然一震! 在楚雲的面孔上,正閃映著湛然的異彩,這異彩是那麼迫人心弦,有著一股炫目的光輝! 狐偃羅漢心口一陣急跳,嘴巴适才嗡合,楚雲已張開雙目,朝著他微微一笑:「精神好些麼,嚴兄?」 狐偃羅漢聞言之下,這才覺得體內清氣流轉不息,目朗神爽,他將心頭的疑團又自口中吞落肚內,呵呵笑道:「好極了,夥計,你這付藥不但可以治療外傷,好像對滋神養氣也大有裨益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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