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金雕龍紋 | 上頁 下頁 |
二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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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痛苦悲憤得如泣血似的狂吼出自青衫奚樵口中,他已奮不顧身的向橋頭沖來!—— 半聲狂笑倏起,大漠屠手像鬼魅般攔截路中,白心山莊莊主諸葛圖怒駡一句,正待協助其師叔硬闖,天狼冷剛與狐偃羅漢已從兩邊夾阻而上,紫心雕仇浩一拂大袖,森冷地道:「生死有命,准敢插手?」 各人的行動經過,都是刹那間事,兩界橋的鋼索上,那像銀河迸散般的三十餘劍,已兇猛的罩落! 銀白色的衣屑,夾雜著血紅色的血肉四濺,一聲悠長而淒厲的慘叫出自金蝗飛芙口中,他已似一塊隕石般自橋側鋼索上跌落,墜入橋下萬仞幽渺的深澗! 鬼狐子黎奇目瞪口呆,怔在當地,百花仙子與黎老夫人神色驚懼慘白,手足無措,黎嬙卻緊閉雙眼淚流如泉…… 左拐子宋邦歎息一聲,於是—— 當他這聲歎息的尾韻尚在空中回繞,吊橋鋼索上的楚雲緊隨著奚瑜墜落的身形疾飛下去! 黎嬙在看到楚雲跳向橋下的刹那,已尖銳淒怖的哀號一聲,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那窈窕的身軀已毫無知覺的軟軟倒下。 像長空大地驀然翻轉,像海水漲空,日月隕落,瞬息之間,所有的人全部如受雷殛般呆怔成癡! 於是—— 黑色的衣衫在雲霧裡飄飛,逐漸隱沒,於是,在眾人的神智尚未完全恢復,一道神龍似的毫光已忽然排開霧氣,長射橋端,一個旋回,落在地下。 地下—— 楚雲淡漠的站著,苦心黑龍的鋒刃在輕眨著冷眼,他的面前,金蝗飛芙瑜有如一堆死肉般躺在那裡,渾身上下,衣衫破碎不堪,髻發披散,血跡斑斑,但是,嗯,卻尚在輕微的蠕動…… 青衫奚樵大叫一聲,撲向他的兒子,不顧一切的將奚瑜抱在懷中,全身顫抖,幾不能言。 楚雲看得出奚樵雙目中所含蘊的淚光,更看得出他眼睛裡射出的舐犢之情,這英雄的淚,父子的情是最真摯單純不過的,是無法偽裝的,也是天下最為深刻的。 大家都呆在那裡,神色迷惘而炫惑—— 楚雲冷冷一笑,歸劍入鞘,卡簧的清脆一響,使每個人如夢初覺,金雕盟的豪士們已驀然歡呼震天,齊齊湧向他們的盟主。 大洪山各堂各舵的首要人物,也大多面露欣慰之色,含笑互視,鬼狐子黎奇急忙大步趕向青衫奚樵父子處,關切地問道:「奚老弟,賢侄傷勢如何?可有生命危險?」 青衫奚樵抬頭望著黎奇,目蘊淚光,沉重地道:「大哥,瑜兒全身上下,雖然傷痕累累,卻盡屬皮肉之傷,不至危及生命……這楚雲可以堂皇的理由殺他的……」 鬼狐子黎奇歎了口氣,道:「愚兄道楚雲心狠手辣慣了,為人行事必定趕盡殺絕,不留餘地,唉,想不到……想不到他的胸懷竟是如此寬大……」 左拐子宋邦已陪著白心山莊莊主諸葛圖叫來了四名大洪山勇士,抬著一乘軟兜,先謹慎地將金蝗飛芙奚瑜抬了出去。 黎嬙仍然昏迷未醒,唇角鮮紅的血跡殷然,黎老夫人老淚橫溢,正在手忙腳亂的與百花仙子為黎嬙搓揉度氣…… 大洪山三堂之首——萬喜堂堂主苦伶悲者關宿生,大步行向楚雲身旁,一伸大拇指,誠摯地道:「楚盟主,本座不僅敬佩閣下的超凡神技,更崇仰閣下的仁恕之道,浪子浪子,關宿生服了!」 楚雲的面色有著一絲不太明顯的頹白,他強顏一笑,低沉地道:「關堂主過譽了,在下雙手血腥已經沾染太多,在可能範圍之內,在下想,還是以恕道為本最佳,其實,為人就須如此,又哪裡談得上崇仰二字。」 狐偃羅漢撇子撇嘴,不服地道:「哼,假如是我,他娘的就非活剝了這跋扈小子不可,夥計,你剛才實在犯不上為這小子冒那麼大的危險……」 大漠屠手亦道:「盟主,在盟主縱身下橋的那一刹那,本環主幾乎暈了過去,唉,太划不來了,太冒險了……」 楚雲淡淡的一笑,目光瞥處,已經望見昏倒在黎老夫人懷中的人兒,他心頭一陣出奇的絞痛,冷汗涔涔而淌,於是,當他尚未啟齒詢問這一切經過的時候,百花仙子趙媛已杏眼圓睜的立身而起,有如一頭雌虎般向這邊行來。 「現在。」楚雲衰弱的搖搖頭,語聲沙啞地道:「有麻煩來了,唉!……」 ▼第七十五章 誤會冰釋 心印心印 百花仙子那張如畫的面孔鐵青著,有如一層嚴霜罩在上面,她來到楚雲的面前,語聲冷峻地道:「楚盟主,閣下大約也看見馥兒此時的情形了,楚盟主,閣下心裡有什麼感想?認為這丫頭是自尋苦惱,還是一笑置之?」 楚雲望著對方那毫無笑容的臉兒,有些疲憊地道:「趙夫人,今日之事,一切責任與後果,都應由黎大當家及夫人你負責,假如各位不再逼使在下如此,焉會有目前的局面?在下問心無愧,因為,在這之前,在下已盡了一切努力。」 百花仙子憤然地道:「楚盟主,我不是來和你商談歸咎於誰的問題,我只是問你,馥兒待你如此情深誼重,卻落得你方才一再的奚落,她受了這麼嚴重的打擊,大盟主難道就沒有絲毫的表示麼?」 狐偃羅漢一聽百花仙子話中有因,他急忙湊上前來,推了推楚雲,低聲道:「老夥計,這位美娘子說得有理,快,你快點去探視黎丫頭一下,唉唉,別再硬下去了,快呀,俺這老哥哥都替你著急……」 楚雲猶豫了一下,紫心雕仇浩含笑點頭,意似催促,楚雲只好拂拂衣衫,與百花仙子行向前面。 在黎嬙身前,楚雲輕輕蹲了下來,嗯,那雙鳳目正緊緊地閉著,彎長的睫毛在微微顫抖,俏臉兒慘白雪,帶著一絲可怕的黯青,血跡在嘴角尚未幹透,襯著那蓬散的秀髮,低弱的呼吸,看去,怎不令人心中酸楚…… 三個月前,楚雲猶記得,黎嬙面龐上的芬芳氣息依稀可聞,那蒼白,或那嫣紅,那素唇,或那髮絲,都曾留有自己的唇印,都曾附有自己深沉的愛意,還有,數不清的夢中呢喃。 一陣寒栗傳遍他的軀體,在這刹那,他有一股極端的衝動,目眶溫熱而潮濕,方才,楚雲問著自己,對黎嬙是太過分了麼?真是太過分了麼? 黎老夫人墜著眼淚,怔怔地凝注著他,嘴唇翕動著,卻沒有吐出一個字,一句話,兩腮的肌肉紋路,在輕微的痙攣…… 緩緩的,楚雲自懷中取出一塊雪白的絲帕,輕輕的,顫動的,為黎嬙拭淨唇邊血痕,左手握住黎嬙那雙柔若無骨的柔美,讓自己手心的熱力傳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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