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金雕龍紋 | 上頁 下頁
二二〇


  快刀三郎季鎧在旁恭謹地道:「稟盟主,弟子與副盟主等人前往時,假若有他人欲偕行,是否可以答允?…」

  楚雲沉吟了片刻,道:「問得有理,現在,五嶽一劍班兄大約已經早就到了銀青雙龍之處了,班兄與吾等一見如故,為人更是古道熱腸,假如他與銀青雙龍昆仲願意隨行,那麼,便隨行也罷,他們這幾位,全是不可多得的豪士英雄呢!」

  大漠屠手忽然又插口道:「盟主,若吾等追上那對姦夫淫婦,男的由本座淩遲處死,女的隨盟主發落,本座倒要好好教那白羽公子受點折磨。」

  楚雲強顏一笑道:「事情還早,現在談它作甚……」

  天狼冷剛急急向大漠屠手丟了個眼色,打岔道:「此處距銀青雙龍昆仲居所,大約也有十日路程,季護衛可要早去早回,免得誤了時間。」

  快刀三郎季鎧恭聲道:「弟子遵諭。」

  狐偃羅漢舉杯向著劍鈴子龔寧道:「老哥們,來,咱兄弟兩個先幹上一盅,俺問你,你可曉得娶媳婦要辦些什麼名堂麼?」

  劍鈴子龔寧想了一下,尷尬地道:「龔寧從未經過此事,不甚了了,一切尚請嚴當家做主。」

  大羅漢「唉」了一聲,苦著臉道:「俺也是老光棍一條,反正看著辦吧,俺們先到洛陽城走上一遍,逛逛六馬大道,看看巍峨城墩,聽聽青樓罵語,見見富貴繁華……」

  楚雲淡然哂道:「隨你,只要閣下不要忘記正事便可。」

  室中各人又隨意談論了一陣,未交初鼓,狐偃羅漢已首先有了倦意,哈欠連天,告罪離座去了,待店中堂倌收拾了殘肴,楚雲向大家再度交代了一番必須注意之事後,亦示意各自歸房休息。

  大漠屠手等四人請安離去後,房中顯得冷清與寂靜多了,楚雲推窗瞻望,但見明月在天,月華如水,他心平如古井不波,遙注玉蟾,不知那雙美麗的鳳目亦在睬思否?

  半個月,很快的過去了,楚雲的身體已恢復了往昔的強健與精壯,狐偃羅漢亦創傷痊癒,較之以前更胖了兩斤,是的,在這半個月當中,二人全是一心一意的養傷,不勞不動,藥服得勤,滋補又足,十多天下來,怎不紅光滿面,強壯有加,二人的身體原本就比一般常人結實得多啊。

  快刀三郎季鎧已在淩晨先行離去,現在,楚雲正偕大漠屠手與天狼等三人,在客棧門口和狐偃羅漢及龔甯握別。

  大羅漢上了馬,呵呵笑道:「老弟,你也真捨得,三百張金葉子加上一百顆龍眼珍珠,怕不買他十大車綾羅綢緞,胭脂香粉……俺老嚴總算是腰纏萬貫了哩。」

  楚雲長揖道:「老兄,你儘管花就是,只要別誤了愚弟我的重要日子……」

  狐偃羅漢笑聲連連,朝三人抱拳抖鞭而去,在劍鈴子龔寧的禮罷返追中,大羅漢得意的語聲遙遙傳來:「龔老弟,快點,俺老嚴腰纏十萬貫,騎馬逛洛陽去也……」

  蹄聲得得,兩乘騎影逐漸遠去,終至不見,大漠屠手望著前路,喃喃自道:「這位嚴大當家好似有點不大正常……」

  楚雲微微一笑地道:「不,他是正常得過了分了。」

  大漠屠手怔了一怔,隨即會意地笑了起來,天狼冷剛在旁道:「盟主,咱們也該上道了吧?」

  楚雲點點頭,進去與店家結清了賬,三人跨上坐騎,急奔而去。

  馬上,天狼冷剛道:「盟主,吾等怎麼個搜尋法?」

  楚雲雙目精密地注視著路旁的山野林叢,邊緩緩地道:「寸土皆察,無論嶺峻水惡。」

  三匹馬,放緩了速度,在這條驛道上慢慢奔馳,六隻眼睛,仔細的向周遭察視,不論是一塊可以掩藏人物的岩石,一小叢足以遮俺的樹林,或一堆雜草,一處窪洞,只要稍有疑惑,便下馬搜查個徹底。

  楚雲運用他的智慧,在可以想及的地方,在他認為值得一待的方向,三人三騎,披星戴月,迎著朝陽,送著行雲,風塵僕僕的回環奔波,繞著圈子兜截與圍搜——在一片闊幅廣宏的平原山脊中。

  於是:

  日月悠悠,一天又一天。

  於是:

  鐵蹄翻飛,一程又一程。

  三人的鬍子長滿一腮頷,髮髻蓬亂,長衫上灰塵不竭,但是,三雙眸子卻依舊神采煥發,意壯氣宏,毫不灰心,毫不頹唐的在尋找、探訪、搜捕,不放過任何一條可以追覓的線索,不忽略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日子過去了,像往常一樣,或者平淡,或者激昂,或者喜悅,也或者失望。

  依照楚雲自己精細的推測,自他們出發的地點開始,到那日攔截到白羽公子與蕭韻婷的地方,相距約有三百餘裡的路程,但據他的判斷,這兩人不可能沿著大道逃命,更不會有膽量向自己追來的方向逸去,那麼,唯一可能的,便是沿著那夜的那片墳場之後向山區逃亡,是的……

  「向山區逃命,崇山峻嶺,百澗千壑,林幽谷深,徑窄路回,正可以借著這些天然的地形作為他們的掩護,只要稍加躲藏,便不易察覺,嗯,他們會這樣想,這樣做的,假如是我處在他們眼前的境況下,我也會如此……」

  三乘鐵騎,這時,正在一片並不十分陡斜的山坡上奔行著,馬背有些顛簸,楚雲臉上的氣色有些蒼白,他沉默的在心中想著:「但是,假如他們果然是照著我的判斷行動,在那片山脊後的可能隱匿或逃逸的出口,都已詳細探察過,卻為何又連一點蹤跡都沒有呢?那白羽公子已在自己劍下受到重創,面目全非,雖然已經相隔了一個多月,在這段時間裡,他們的創傷可能會完全復原,蕭韻婷一個女人,便算她有一身武功,拖著那白羽公子邵玉,也一定走不了多遠,他們也許會找個幽僻之處,先行養好傷勢……」

  馬背又起伏了一下,楚雲坐下的「雙日駒」正躍過一條幹溝,他茫然往前面看了看,又想:「在這些日子裡,自己三人巧妙的計算著方位,剛好繞過那片山脊之後,抄著小路接近山麓,雖然,繞了一個圈子,但卻不會耽誤多少時間,更不會打草驚蛇,給那兩個狗男女事先發覺……」

  「可是……」楚雲整齊的牙齒深深陷入下唇之中:「為何卻連一點端倪都看不出,甚至連一絲最為微小的徵候也沒有?……」

  「他們會插翅飛去?會在空氣中消失?會自行將生命歸還上天?」

  一抹冷酷而輕蔑的笑意浮上楚雲嘴角,他狠狠的搖頭:「不,絕不可能,這兩人都是貪生畏死之徒,他們對自己的生命珍惜得很,只要有任何方法——不論這種方法是如何卑微下賤,他們都會去鑽營求生,可是……他們既然未死,又到何處去了?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啊……」

  煩躁與迷茫,在楚雲的面孔上交織成一片渾然的冷厲神色,於是,他那張堅毅而線條鮮明的面孔,就顯得更深刻,更懾人了。

  「難道說,我的斷言錯了?他們會沿著另外的途徑逃去?不,他們沒有這個膽量,他們不敢沿著大路走,更不會朝著我追來的方向走,那夜,深沉的幽暗,他們會恐懼有我的手下在狩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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