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金雕龍紋 | 上頁 下頁 |
一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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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輕輕吟道:「自在仰溪觀雲海,朦朦朧朧似夢來……」 金甲士雖然武功奇絕,卻是個粗人,他大聲道:「這個破村子有什麼好看,待會到了……」 他說到這裡,忽然閉口不言,雙目中有著幾分訕訕尷尬的神色,望著拜弟打了個哈哈。 銀甲士瞪了拜兄一眼,雙腿用力一夾,馬行越發加快,宛如風馳電掣,不一刻,村莊的入口已經在望,這時,正是黃昏時分了。 楚雲笑道:「尊駕言談之間,最好謹慎留神,古人曰:『為人只言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別說溜了嘴才是啊。」 金甲士沉默著沒有出聲,楚雲又道:「大約尊駕适才想說,這破村子有什麼好看,待會到了三羽公子居留之處,那個風光才美著呢,是麼?」 金甲士有些不安的移動了一下身軀,身上的甲胄響起一陣輕微的鏗鏘之聲,他才帶著一絲惱怒的聲調道:「我也沒有去過那地方,怎麼曉得美不美,這只是那送禮邀請我兄弟的人描述形容的罷了。」 楚雲又嘲弄地道:「看你們路途很熟,大約那地方不是初去的?」 金甲士大聲道:「我們兄弟不是白癡,有了圖樣指路還不是一樣找得到?」 楚雲看了銀甲士尉遲元搶前在丈許之外站住,他故作輕淡地道:「那圖樣大約不在你身上,一定是你那位兄弟帶著引路了。」 金甲士正待答話,卻又本能的覺得不妥,悻悻的住了口,卻又狠狠地道:「年輕朋友,閣下不但武功厲害,連心機也靈巧得很,哼哼,可是你找錯了人,想套不才的口風也不是如此簡單之事,你未免將不才看得太無能了。」 楚雲大笑道:「豈敢,豈敢……」 說話中,三乘鐵騎已並列進入村口,這時,正是炊煙嫋繞,歸鴉回飛的黃昏,下田做活的農人,三三兩兩鋤禾返來,在兒童的嬉笑和黃狗的叫吠聲中,襯托著一陣陣單調而不合韻律的山歌,特別顯出一般農村的淳樸色彩。 但是,這片安詳而平和的氣氛,都被驀而傳入村中的這陣急驟馬蹄聲破壞了,每一個村人的眼睛都驚疑而好奇地注視著這三個在他們心目中認為不可思議的怪人,自然,尤其是兜鍪雙豪。 楚雲輕輕地道:「在下真是沾足了光彩,二位這身打扮,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披金戴鐵呢。」 兜鍪雙豪沒有作聲,卻惡狠狠的環掃了圍立遠處的村人一眼,那四道有如毒蛇的凜冽目光,駭得那些誠樸的莊稼人急急低下頭去,紛紛後退散開。 金甲士得意的大笑道:「如鼠見貓,窩囊之極。」 楚雲翻身下馬,沉冷地道:「這些人善良而真摯,他們怎懂得江湖上的風險與殺戮?更不會有這一套血腥的本事,向這些人發威,卻算不上英雄了。」 銀甲士一邊下馬,一邊極為不悅地道:「朋友你出家傳道倒是更來得適合,閣下這份悲天憫人的心性,哼哼,我兜鍪雙豪年逾五十,大風大浪見得多了,什麼場合沒有見識過,何種人物沒有交結過,如今卻來聽閣下教訓不成?」 楚雲淡淡的一笑道:「忠言逆耳,良藥苦口。」 兜鍪雙豪彼此互瞧一眼,卻沒來由的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二人已領先向莊中一家獨一無二的客棧行去。 這家客棧還兼酒食,不知是年代太久還是生意不佳,房屋非但殘舊肮髒,連裡面燃起的油燈也是昏昏黃黃的,以至映得這壁粉剝落的陋室顯得陰沉無比,予人一種極不愉快的感覺。 三人才到得門口,已迎面出來一個三旬左右的胖大光頭壯漢,這壯漢的一身衣衫大概是久未洗換,除了油污之外更且襤褸不堪,面孔污穢泥垢遍佈,看來邋遢之極。 楚雲素有潔癖,見狀之下,不覺由衷的起了一陣不願入內的感覺,但兜鍪雙豪卻視若無睹,在那壯漢近乎過分的殷勤迎近下大剌剌地進入室內坐定。 這漢子便是店中的掌櫃、夥計、廚師兼跑堂,他數職集於一身,獻媚地齜著一口黃膩板牙道:「三位爺要吃點什麼?小的這家店在『樹雲村』乃是只此一家,招牌最老,平日行腳客商,都在小的店裡打點歇腳呢!」 金甲士嗯了一聲,道:「少囉唆,揀你店裡最好的東西端上來,要快,大爺們不耐久等。」 胖大漢如奉聖旨,一迭聲答應著離開,用他那雙髒手東折西切的張羅去了。 楚雲到底忍不住地道:「喂,掌櫃的,你的手最好先洗一下,稍慢一點也沒有關係。」 銀甲士陰沉的笑笑。他的笑聲在那搖曳而又昏黃的燈光中,特別顯得刺耳與難聽,緩緩的,他才開口道:「要乾淨的我這裡有,朋友,先來上一口瓦洛江的『斷腸酒』如何?」 說著,他伸手拿出一隻不曉得自何處取來的玻璃瓶子,這瓶子式樣奇特,有如似,瓶中蕩漾著一種色作鮮紅的液體,紅得有些扎眼。 「喝吧,假如你敢喝的話。」 銀甲士打開瓶塞,舉至楚雲臉前,瓶內的液體,透出一股強烈而奇異的芬芳,這芬芳的氣息,在銀甲士閃爍的目光中,特別有著邪惡的味道…… ▼第四十九章 以智鬥智 以黑吃黑 楚雲忽然笑了,笑得異常深沉,面龐上鮮明的線條烘托出一幅令人驚懍的圖案,他緩緩接過銀甲士手中的心形酒瓶,平靜地道:「朋友,天下之大,尚沒有楚某人不敢之事!」 說罷仰起頭頸,一口氣就喝下了半瓶之多。 金甲士酈三鼎豁然大笑起來,一把自楚雲手中拿過酒瓶,半掀面盔,將剩下的半瓶灌了個精光,他抹著唇角酒漬,豪放地道:「好小子,果然有種,但是,你難道不怕我們在酒裡做了手腳麼?」 楚雲微笑道:「憑二位身為武林翹楚,西康雙霸,信義二字必是看得極重,豈會做出那下九流的齷齪勾當?姓楚的不會看錯,而且适才閣下已經親自證明了。」 金甲士又奇特的笑了起來,不過,這幾句話倒是說得他心中十分受用。 銀甲士尉遲元卻冷幽幽地道:「姓楚的,你的膽子的確不小,只是自信心卻太強了一點,自信太強,或者是件好事,但有時卻也敗事有餘……」 金甲士酈三鼎忍不住張狂地道:「楚朋友,老實告訴你吧,這『斷腸酒』其色酡紅,乃是以初生嬰兒之血以及生長於瓦洛江沿岸之『尋夢草』搗合滲揉釀制而成,害處雖然沒有,只是麼,呵呵,會使你暫時去尋一場好夢,夢中你會很亢奮,因為那夢境必定是旖旎而醉人的,哈哈哈……」 楚雲神色絲毫不動,沉靜得似一池深潭死水般,他淡淡地道:「是麼?但你也飲下了半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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