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金雕龍紋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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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他還沒有來得及移身閃躲之前,「砰」的一聲暴響,那金色物體竟深深地嵌入白楊樹中,距頭頂至多不及三寸! 當狐偃羅漢急急轉頭找尋那條人影之時,卻什麼都看不見了,像煞一縷輕煙,在冥淼中消散,飄向虛無。 自那人影現身時起,繼而金芒射出,嵌入樹幹之內,再到人影消失,幾乎是在同一個時間,分不出先後,但是,此刻,一切蕩然寂靜,只有樹幹搖晃,夜風輕拂,好似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一般。 狐偃羅漢又仔細的向四周環視,半晌,他才轉頭往樹幹望去,這一看,不由驚得他「啊」了一聲,脫口道:「乖乖,俺的老伴兒!」 不是麼,那深深插在白楊樹內的金色物體,果然正是他的隨身兵器——金狐尾! 五尺長短的兵刃,這時卻只留下了兩尺多長在樹皮外面,适才那來人手勁之強,可想而知! 狐偃羅漢驚驚的又向周遭一瞥,抹了抹眉心冷汗,暗忖道:「這是什麼身法?他奶奶的真是快速得叫人心驚膽戰,俺老嚴縱橫江湖數十年,還沒有看見過此等邪門,救命活菩薩,這人若是與俺老嚴有仇,只憑他适才丟擲兵器的雄渾手勁,俺這出了名的老狐狸准得歸道山了……」 他猜疑驚惶了一陣,猛一拍自己腦袋,便欲伸手拔取兵器,但是,遠處一陣緊密的步履聲響,夾雜著沉重的喘息聲,亦在此刻遙遙傳入耳內! 狐偃羅漢急忙回首望去,蜿蜒的黃土路上,已現出一個提著狹長包裹的人影來。 這人影甫始進入他的瞳孔,他不由歡悅地大叫道:「楚非夥計,哥們,你可急壞俺老嚴了,怎麼回事啊,到現在才來?」 這人影果然正是楚雲,他故意出聲喘息,高一腳低一腳,像是疲憊不堪一般,蹌踉循聲而到。 狐偃羅漢關注的急步上前,扶住楚雲坐下休息,邊笑道:「真是窩囊,年紀輕輕地,跑了這幾步路便上氣不接下氣,想當年俺闖字號的時候,一天窮跑三數百里地也連眉頭都不皺,照樣吃喝玩樂,樣樣來得!」 楚雲雙手揉著腳踝,喘息著道:「嚴兄,我怎能同你比?若不是在路上遇見兩個趕活的莊稼人,只怕到現在還摸不清方向呢,不過,累你久候,我心中十分不安……」 狐偃羅漢呵呵一笑,大概是笑得太厲害,又牽動了傷口,他哼了一聲,罵道:「奶奶的,呂無咎這老王八羔子……」 楚雲故作不解,惑然道:「嚴兄,你打勝了吧?」 狐偃羅漢豁然大笑道:「這個自然,你怎麼曉得俺打勝了仗?」 楚雲淡然一哂,道:「若你打敗了仗,此刻你便不會站在這裡了,是麼?」 狐偃羅漢用力頷首,道:「對極了,夥計,你有時說的話十分簡單,道理也很明顯,但是,若你不說出來俺便難得想起,今夜俺老嚴以一打四,揍得對方鼻塌嘴歪,毒鏈叟易合到閻王殿上稱字道號去了,他那拜弟飛叉聖手呂無咎,亦吃俺以金狐尾賞了一記『狐尾鑽骨』,只怕現下還在哼唧呢!」 楚雲暗自輕笑,又道:「那麼,五雷教那叫什麼山的老兒呢?」 狐偃羅漢正色道:「老實說,今夜俺能突圍至此,實是僥倖,迅雷手康仰山等四人,無一不是功力深沉,老奸巨猾之輩,俺雖然將對方打死一個,傷了一個,自己肩頭卻也挨了一記飛叉,而且,若非暗中有能人相助,只怕這條老命也早到了他奶奶的極樂西天了。」 楚雲故意問道:「老兄,這是怎麼回事呢?」 狐偃羅漢浩歎一聲,道:「俺老嚴自十六歲闖江湖,至今已逾三十餘年,什麼紅眉毛綠眼睛的角色都曾見過,今夜可算開了眼界啦,在俺正打算與那毒鏈叟同歸於盡之際,忽然自右方暗處射來一粒石子,竟奇准無比的將對方那沉重逾恒的鐵鍊震出一尺多遠!因此,整個情勢就不同啦,俺不但未曾與毒鏈叟做同命鴛鴦,更急毛躥火的送了他的終,而且這暗助於俺之人,功力之高,幾乎已達匪夷所思的境界,可惜俺未見此人廬山真面目,否則,定要以誠相謝,覓期以報,這乃是救命大恩啊,俺老嚴自來與人無恩無怨,卻不想會承人之恩,竟又不知此人為誰……」 他說到後面,雖然字句通俗,口氣間卻異常懇切,多肉的面孔上,更是一片感激與真摯的神色。 江湖上的草莽英豪,大多未曾習文啟蒙,但是,他們卻有著忠義的節操,坦誠的性格,熾熱而豪邁的情感,而且,恩怨分明,絲毫不苟。 這時,楚雲雙目發亮,深刻而含有寓意地道:「嚴兄,你大可安心釋懷,那助你之人雖然不在眼前,但他定然會猜想到你的心意,他一定會瞭解你的。」 狐偃羅漢低首沉思,半晌不語,忽然,他大叫道:「是了,是了,這定然是同一個人所為!」 楚雲迅速地抬起頭瞥了一眼插在樹內的金狐尾,故作訝然道:「什麼事,老嚴?」 狐偃羅漢一指樹上兵器,說道:「當俺在此久候之時,仍不見你來之時,深恐你遭到對方毒手,正待前往探視,突然一個黑影奇速無比地來到面前,而俺這柄兵刃,也被那人拋手擲還,別忘了,夥計,俺是將兵刃留在那飛叉聖手呂無咎腿中的哪,那時來不及抽回便開溜了,看吧,以後江湖上可有得胡說八道了,呵呵,那位朋友真是玉皇大帝下凡,救人救到底啊,而且,先後兩次出手,功力皆是如此驚人,不知這一個人是誰呢?」 楚雲淡淡一笑,沒有作聲,聰明的朋友們,不用我說,你們也會猜到這人是誰,對了,他就是楚雲。 此刻,楚雲懶散的伸了伸腰,說道:「老兄,咱們是休息一下呢,還是即刻趕路?」 狐偃羅漢伸手用力拔下樹上的金狐尾,珍惜的圍在衣衫之內,邊笑道:「養息一下再說吧,俺這幾根老骨頭勞累一宿倒還挺得住,只怕你這活蹦亂跳的小夥子要吃不住勁了。」 楚雲望著狐偃羅漢包紮著的左肩,沉靜地道:「傷勢嚴重麼,嚴兄?」 狐偃羅漢嘴角一撇,道:「見了他奶奶的肩骨了,還好,沒有傷到主筋,要不然俺這條左臂可就得不聽使喚了呢!」 楚雲伸手入懷,摸出一個方形紙包,那是與他給飛叉聖手的紙包一模一樣的。 「嚴兄,在幼年時,先父略通醫道,尤擅金創藥之配製,我習得了一些皮毛,依樣畫葫蘆配製了若干,大概比一般的金創藥高明,假如你放心,可以拿去試試,一半內服,一半外敷。」 其實,楚雲所拿出的藥物,乃是他在回魂島密室內,那位神秘老人所遺留的畫簡中所習的,這是以最尋常的幾味草藥,經過獨特的方法調配而成,效果之佳,不亞於任何最為昂貴難求的奇藥,但是,一般懸壺行醫的大夫們,卻極少有人——可以說全然沒有——知道這個秘方。 狐偃羅漢毫不遲疑的接了過來,呵呵笑道:「好小子,你真有兩手,俺料不到你還會這套賣狗皮膏的法門——跌打損傷!」 楚雲一笑道:「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嚴兄,靈不靈一試便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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