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火符 > |
十三 |
|
潘白額頭冒汗,喘息粗濁,拼命尋思著主意,楊小妙又湊在他耳邊道:「潘老白,你看我們要不要冒一次險?」 把眼睛盯著楊小妙看,潘白是等著他繼續說下去的神情。 楊小妙的聲音更低了,幾若蚊呐:「我看姓穀的說不定是虛張聲勢,故意嚇唬我們,他這模樣,業已透著油幹燈盡的味道,八成是撐持不下去了,咱們再耗他一陣,等姓穀的體能反應稍一潰散,我兩個一齊出手,大有制服他的希望——」 大大的搖頭,潘白也不得不將嘴巴湊進楊小妙的耳朵上:「這法子乃是個下下之策,是個自行找死的法子,虧你這個豆腐渣腦袋怎麼想得出,他娘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你也不考慮一下咱們這幾子把式夠不夠看?連金八刀和他的『天地猴』都占不著姓穀的便宜,我們又如何靠得上邊?別看姓穀的此際要死不活,奄奄一息的那副德性,一旦動起手來,絕對是個要命的煞星,你我二人加起來亦抗不過他的三招……小妙子,你不想活只管去挑逗姓穀的,我還打譜活個月圓花好,壽限綿長!」 楊小妙不滿的道:「我這是在與你商量,要怎麼辦大家步調一致,求個兩全其美,你老是把後果責任朝我身上推,未免太過自私!」 潘白大聲道:「不管怎麼說,你的法子決不能用!」 穀唳魂接口道:「那麼,我的法子應是可行了?」 乾咳一聲,潘白呵著腰道:「谷朋友,不是我們不幫你這個忙,實在是有所礙難,萬一叫背後的那位元主兒得了消息,我兄弟二人就走投無路啦,還請你行行好,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 點點頭,穀唳魂微笑道:「成,我眼下就能行好為善,一併超渡你們。」 說著話,黑色的大氅輕翻,雙刃斧寒光一閃,斜斜舉起,穀唳魂臉上的微笑刹時凝結,變得獰厲如鬼! 雙腿忽軟,潘白一個踉蹌幾乎跪倒在地,他知道馬虎眼是斷斷打不過去了,若不答應對方的要求,擺在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條,若是答應,後果固然堪憂,卻乃未來的事了,遠的不如近的,近的比不上現的,臨頭的災禍最是煎心破膽,此刻設若不能保命,哪裡還有未來可言?」 楊小妙反應更快,只見他重重抱拳,急切的道:「谷朋友切莫誤會,我們助你一臂便是!」 谷唳魂目注潘白,形容酷烈:「你怎麼說?」 潘白忙道:「要不幫你,我們又去幫誰?谷朋友,祛除你身上積毒,我們算打了包票!」 收回傢伙,穀唳魂突然一轉頭,低叱道:「好,那就看你們的行動了!」 潘白和楊小妙本能的隨著穀唳魂叱喝的方向望去,就在這一刹之間,兩個人同時覺得腰眼微麻,呼吸頓阻,他們身子才只一晃,又通了氣,二位仁兄瞠目結舌的瞪著穀唳魂,不知對方是在搞些什麼花巧。 唇角噙著一抹狡黠的笑意,穀唳魂道:「方才有瞬息間的呼吸不暢,是麼?」 潘白和楊小妙愣呵呵的點了點頭,穀唳魂接著道:「很好,算是你們打過包票了。」 潘白疑惑的道:「谷朋友,你的意思是?」 穀唳魂道:「二位既是深具誠意,有心相助,便不會吝嗇付出保證;剛剛我已在二位身上施展了」封脈逆血功「,三十六個時辰之後,若不解除禁制,則筋脈遭血氣逆沖,內腑爆裂,七孔流血而亡,二位受制之時,那短暫的呼吸窒迫感,即乃真力入脈的反應,恐口無憑,這樣的保證方稱實惠,不知二位以為然否?」 以為然否?手腳已經動了,不以為然又管鳥用?潘白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悲憤,他沙啞的嗓門像在呻吟:「谷朋友……這,這不是活擺道麼?我們允諾相助,便必然出力,你又何苦來上這一手?事到如今,莫非你還信不過我們?」 穀唳魂冷漠的道:「信任是毒藥,潘白。」 楊小妙也淒淒哀哀的道:「谷朋友,如果,呃,如果萬一治不好你的毒傷……我哥倆豈不要陪葬?」 亢烈的一笑,穀唳魂道:「你們害死了我,還怕替我墊棺材底?為了你們自己好,務勞多費心力,而且,我認為越早動手越好,現在是一條絲線拴著三隻螞蚱了!」 潘白又拭了拭腦門上的汗水,呐呐的道:「穀唳魂,你狠,還是你狠……」楊小妙焦惶的道:「得快點動手解毒了,潘老白,谷朋友說得不錯,越早治療越妙,一待毒侵腑髒,只怕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人來潘白怒道:」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你他娘緊張個什麼勁?「 雙眉挑起,楊小妙也發了火:「我和你的兩條性命攥在朋友的手上,如何不急?怎麼著,只這片歇,你又變成視死如歸的好漢啦?」兩臂環胸,穀唳魂氣定神閑的道:「你們儘管吵吧,一待我毒發不支,我倒要看看你們二位是否死得比我痛快!」潘白鐵青著一張臉,長長吸了口氣:「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算我們走揹運,白白叫你揀了便宜,時辰不早,我們就在附近找個地方動手祛毒。「左手拇指朝北方一點,穀唳魂道:」過去半電路,有座山洞,約莫以前被什麼獵戶樵子發現過,洞裡還留有蠟燭火石,洞外有泉水流經,取用十分方便,二位,咱們啟駕吧。「潘白傻了一會,才嘀咕著道:」倒是蠻仔細周全的,連療毒的所在都早找好了!「穀唳魂道:」命是自己的,且只有一條,自己不保重,誰替你保重?二位,請啦!「 三個人以穀唳魂為首,往那座山洞的方向行去,一路上,穀唳魂硬是強撐著,步履穩定,舉止從容,由外表看,誰也不相信他幾乎已接近暈厥的程度了! 一座小山,半山腰上果然有個石洞,相當乾淨清爽的石洞,一條山泉流經洞側,沒有錯,取水也很方便。 楊小妙先在洞裡點亮燭光,又找著半片粗瓷缽舀了半缽子泉水,潘白則從衣袍內取出一隻扁皮匣,啟開皮匣,一邊並排扣列著針鑷鉤剪,棉布軟帶,另一邊則是瓶瓶罐罐的膏丹丸散,別看麻雀雖小,卻是五臟俱全,有了這套傢伙,足可以懸壺濟世了。 穀唳魂斜倚在洞壁上,臉色更形灰敗枯槁,呼吸也逐漸低弱,他卻大睜雙眼,似笑非笑的道:「潘白,我有一種飄飄忽忽,騰雲駕霧的感覺,眼睛望出去一片暈黑,身子似乎在往下沉,我好累,好困,大概快要暈迷過去了……」 潘白熟練的挑揀著他的工具和需用藥材,邊面無表情的道:「你放心困上一覺吧,反正我們奈何不了你,更不得不像侍候祖宗一樣將你調治周到,正如你所說,性命只有一條,自己不保重,誰替你保重?」 穀唳魂的眼皮往下垂落,聲如夢囈:「對……何況是一根絲線……拴著三隻……三隻螞蚱楊小妙望著穀唳魂,低聲道:」潘老白,姓穀的暈過去了!「 潘白拿著用具藥材來到穀唳魂身前,端詳著穀唳魂灰白沉靜的面容,咬牙切齒的道:「娘的皮,真恨不能咬下他一塊肉來!」 背著手的楊小妙不耐煩的道:「你敢麼?咬下他一塊肉,賠上你我兩條命,你捨得我還捨不得;我說潘老白,別充狠啦,趕快動手療毒是正經,姓穀的要一咽氣,我們兩個除了喊天,也只剩喊天的份了!」 回頭怒瞪了楊小妙一眼,潘白咆哮著:「我操你個舅大爺,你倒有閑,在那裡踱方步,還不快把水缽子端過來,燭火掌近,蘸濕兩塊棉布,聽我吩咐行事!」 楊小妙沒有吭聲,匆匆開始工作,瞧他取物執件的動作頗為自然俐落,顯見是充當潘白的下手充習慣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